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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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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一、十二点

近来,县委书记呼国庆特别烦。

自从抄了弯店那个”造假村”之后,就不断地有电话打过来。这些电话大多是从省里、

市里打来的,打电话的人也自然都是有来头的,是呼国庆不能、也不敢慢待的。那些询

问者在电话里用的语气都是很得体的,似乎也没有说什么,也就问一问,表示一下关切,

但倾向是很明显的,那是要他放一马的意思。呼国庆自然是反复给人家解释,说那是一

个造假的窝点,是在”北京挂了号的”(在县里当一把手,有时也不得不”拉大旗作虎皮”,

说点唬弄人的话。)等等,说得他口干舌燥的。有一天,他一连接了四十七个电话,每

一次都得好言好语地给人解释,后来气得他就把电话摔了,对秘书说,再来电话就说我

下去了!

紧接着,县教育局的白局长带着一帮校长找他来了。说是教育上的”人头费”欠了四

个月了,一直没有发下来,一些教师闹着要来县委静坐呢。呼国庆听了,一怔,说钱呢?

不是专款专用么?!白局长就说,专款专用不假。可钱是上一任的周局长借出去的,说

是暂借两个月,可一用用了两年,教育上的工资就接不上气了。加上最近县财政吃紧,

一拖竟拖了小半年!这么一来,教师们就受不了了。呼国庆就问,那钱干什么用了?白

局长说,局里办了一个粉笔厂,生产一种叫做”十二点”的药。呼国庆皱了一下眉头说,

什么乱七八糟的?粉笔厂咋会去生产药呢?这不是胡闹么。白局长哭笑不得地说,一开

始我也不明白,后来才弄清楚了。这个厂开初确实是生产粉笔的。后来呢,这个,这个,

这”粉笔”就不是那粉笔了,这是带引号的……”粉笔”。在咱这儿,不是有一句俗语,”

小头”朝下叫做”老六点”,那个、那个那,硬起来不就是”十二点”了么。对外说是”粉笔”

厂,那是为了免税,其实生产的是一种春药。这个春药的牌子就叫”十二点”。呼国庆

听了七窍生烟,什么,什么?教育部门搞春药。你们是疯了?!去,赶紧把钱给我要回

来!白局长苦苦一笑,说要是能要回来,就不来找你了。不是要不回来么。呼国庆说,

说清楚,到底是咋回事?!白局长说,”粉笔”厂垮了,厂长跑了。就这么简单。呼国庆

一拍桌子说,胡闹!钱还能追回来么?白局长说,追不回来了。剩下的是一堆(几万斤

呢!)发了霉的枸杞,白送都没人要。呼国庆说,人呢?白局长说,厂长跑了,抓住他

一个当会计的姘头。那姘头还在号子里关着呢,说是钱都花了,从她身上是一分钱也榨

不出来了。呼国庆气愤地说,谁让借的找谁去!白局长说,上一任的局长说了,那人是

王华欣书记介绍的,办厂也是王书记占了头的。我上哪儿找他去?呼国庆一听,咬着牙

骂道:王八蛋!可骂归骂,办法还得想,不然,一旦教师们闹起来,影响就大了。于是,

呼国庆就说,你们先回去,做好教师们的工作,不要激化矛盾。”人头费”的事,让我考

虑一下,三天以后给你们答复。就这么,好说歹说把他们打发走了。待人走后,呼国庆”

砰”地把门一关,心里骂道:王华欣这个王八蛋,一天到晚让我给他擦屁股!

这边刚把人打发走。不一会儿,范骡子又急煎煎地找来了。

范骡子一进门就说:”呼书记,那电话一个接一个,都是给那姓蔡的说情的,我是

顶不住了。你看咋办吧??呼国庆正在气头上,白了他一眼,什么也没有说。过了一会

儿,呼国庆突然问:”你吃过-十二点-么?”

范骡子一怔,说:”啥,啥东西?”

呼国庆也不解释,只说:”十二点。”

”十二点?”

范骡子愣了愣,跟着就笑了,说:”噢,噢噢。操,听人说,那狗日的提着在县委

院里到处给人送,也给王书记送过,说是啥子-十二点-,日货。吃了金枪不倒,直戳戳

的,路都走不成……”

呼国庆骂道:”王八蛋!把全县教师的工资都给唿咚了,教师们闹着要来县委静坐

呢。这都是王华欣干的好事!”

一提到王华欣,范骡子觉得不便多说什么,也就不吭了。呼国庆仍是气呼呼地在屋

子里走来走去。突然,呼国庆说:”老范,你说你顶不住了?”

范骡子嘟囔说:”请情的老多呀!一会儿一个电话,都是有来头的……”

呼国庆回过身来,望着他说:”你是不是也该买点-十二点-吃吃了?你也别给我-老

六点-,你要是顶不住,就趁早说话!”

范骡子说:”只要你这里-直戳戳-,请放心了,我没吃-十二点-也一样是十二点!”

过了一会儿,范骡子又小心翼翼地问:”呼书记,那烟咋处理呢?”

呼国庆说:”啥?”

范骡子说:”那没收的假烟咋处理?你得说个话呀!”

呼国庆没好气地说:”这事还用问么?按规定,该咋处理咋处理。”

范骡子说:”要按规定,得全部销毁。可这……”

呼国庆说:”怎么了?怕那姓蔡的雇人打你的黑枪?!”

范骡子说:”那倒不是。有县委作后盾,我怕什么?就是觉得烧了可惜了,那可是

一千大箱哇!”

呼国庆说:”多少?”

范骡子说:”光整的就有一千大箱,还不算那散的。有-中华-,有——

,-红塔山-……都是好牌子。”

呼国庆说:”那不是假烟么。”

范骡子说:”假是假,可一般人也吸不出来。这姓蔡的有些门道,这假烟也是有配

方的,包装就更不用说了,比真的还真,烧了实在是太可惜了。咋说也是烟,也都是冒

股气。”

接着,范骡子又说:”呼书记,你不是正愁教师们的工资嘛?我倒有个主意。把这

些烟便宜些处理掉,教师们的工资不是就有着落了么。”

呼国庆迟疑了片刻,说:”净出馊主意。打假的再去贩假?”

范骡子说:”不是贩假,是处理假货,在烟箱上打上两个红字,就声明是假烟。比

如那-中华-,真的四五十一盒,咱处理成五块、八块的,就这样算下来,也至少弄他个

五六百万。要是烧了,一分钱不值!”

呼国庆挠了挠头说:”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范骡子说:”处理假货是为了给教师补发工资,又不是咱私下分了,会出啥事情?”

呼国庆想了想说:”你去办吧。不过,一定要注明,是处理假货。千万别留后遗症。”

范骡子说:”那就这样办了?”

呼国庆也没再多想,就挥了挥手说:”办吧。”

可呼国庆万万没想到,一旦处理假烟的风放出去,整个县城就像炸窝了似的,买烟

的竟然如此之多!连县委、县政府的干部们也都是一箱两箱、三箱五箱的争着要。说起

来,也都明明知道是假烟,可这假烟的赚头太大了,只要弄出去,换一个地方,出手都

是钱哪!谁还管它是真是假?县里的干部,沾亲带故的谁没有一两个做生意的亲戚?于

是就人托人、脸托脸地找来了……开始的时候,是谁要都给,后来一看不行,就由范骡

子批条,让人去稽查大队买。后来批着、批着,范骡子也顶不住了。找来的领导、熟人

太多,有的甚至连钱都不给,就成箱成箱地把烟弄走了。于是,范骡子心思一动,就弄

了两个内部价格,一个价是由他批的,这个价略高一些;另一个更为便宜的价格得让县

委书记呼国庆亲自批。一出现两种价格,县里的干部们都把买假烟当成了一种”福利”,

你给亲戚帮忙,我也给亲戚帮忙,你能找书记,我也能找,一时,人们蜂拥而至,都来

找呼国庆批条子。连市里的一些干部也不断地写条子来,条子都是写给呼国庆的。这么

一来,找呼国庆批条的人就越来越多了。

在这段时间里,连县里的一般干部的吸烟档次都普遍提高了。干部们无论大小,只

要见了面,你掏出的是”红塔山”,我掏出的就是””,他一掏又是”大中华”……谁也分不

清是真还是假了。气得一个很有实权的银行行长直骂大街:”我操!我一盒几十块,他

一盒才几毛钱,掏出来还叽吧一个样!跟谁说理呢?!”

当这个”内部价格”的批条权力移到呼国庆的手里的时候,他就知道坏事了。在那些

日子里,他简直就成了一个”烟书记”,无论他走到哪里,无论是上班,还是下班,都有

人找他批条。有人甚至在大街上就拦住他说,呼书记,给批两箱吧。于是,呼国庆抓起

电话,发脾气说:”骡子,咋搞的?我撤了你!”范骡子就在电话里诉苦说:”呼书记,

我也是没有办法,才拉大旗作虎皮的。要不是这样,一分钱也收不回来。你也知道,我

头皮老薄呀,来的都是领导,也都知道这烟是打假打来的,他们硬不给钱,我能挡住谁

呢?”呼国庆说:”你拿我当枪使呢?!”范骡子说:”我哪敢呢?这不是为了教师们的工

资么?”呼国庆”啪”一下把电话挂了。

过了一会儿,范骡子又把电话挂了过来,小心翼翼地说:”呼书记,你放心,我保

证-十二点-!”

事后,呼国庆回想起来,就觉得他还是轻看范骡子了。

二、跑一跑

当弯店村遭受到灭顶之灾的打击之后,面对众多的父老乡亲,做为村长的蔡先生只

说了一句话,他长叹一声,说:”跑一跑吧。”

在平原,有些话语是很专业的。

比如,这个”跑一跑”,就是一种具有特指意义的专业术语。它的核心仍然是一个”

活”字,这个”活”的前沿是动化的,是在运动之中求”活”,所以它才叫”跑一跑”。”跑一

跑”是一种普遍性的社会行为,是具有积极意义的生存动词,也可以说是失去希望之后

的再努力,它泛指遇到了什么难事和关卡,就去找熟人、拉关系、走门路,尔后打通一

道道关节。这里边当然还包涵请客、送礼、行贿等内容,所以这个跑字是一个”足”字带

上一个鼓鼓囊囊的”包”。人是要带着”包”跑的呀!造字的人莫非也生在平原么?怎么跑

呢?看来县里的关系是不行了,有一个呼国庆在那儿戳着,谁还敢替他们说话呢。要跑

也只有往上边跑了。跑,当然是先找一些熟地方,找一些早年”喂”出来的”窝”。人情是

什么?人情就是存款。你得不断地把钱存进去,尔后到了万一需要的时候,才可以取。

这就跟钓鱼一样,先得用饵喂,喂熟了,才能下杆。人当然比鱼更难”喂”,但蔡先生毕

竟是蔡先生,这几年,他已经有了一个小本本了,那个小本本上记的名字就是他的联络

图。于是他就带着这么一个联络图上路了。

蔡先生”跑”的第一站,是找了原县委书记王华欣。王华欣跟他的关系自然是非比一

般,两人已好到了称兄道弟的程度。弯店这个”亿元村”,可以说是王华欣一手扶持起来

的。然而,当蔡先生去见王华欣时,还是带了重礼的。

蔡先生给王华欣带去的是一味”药引子”。那药的引子名叫八哥。蔡先生是一个厚道

人。临上路前,蔡先生又一次问了八哥。说:”闺女,你要是觉得屈,就别去了。”

八哥说:”叔,我去吧。我去。”

蔡先生勾下头去,沉默良久,说:”唉,八哥呀,你叔连累你了。”

八哥说:”叔,这是一村人的事。我也豁出去了。是好是歹我都不埋怨你。”

蔡先生说:”家里还缺些啥?你说。”

八哥说:”家里也就这样了,啥也不缺。这还多亏了叔。要不是叔领着干事,我爹

的病也不会好。房也盖不起来,我俩哥也不会娶上媳妇。叔啊,啥也别说了,走吧。”

听了这话,瘸着一条腿的蔡先生摇摇地站起身来,对着八哥深深地施了一礼!八哥

慌忙把他扶起,说:”叔,咱走吧。”

其实,蔡先生要送的不是八哥这个人,是八哥的舌头。八哥长得秀是不屑说的,但

八哥有一个常人所不具备的特长,那就是她的舌头上的功夫。八哥的舌头比一般人的长,

且灵巧如手,翻卷似蛇。这功夫是八哥在无意之中练出来的。八哥从小就喜欢嗑瓜子,

嗑瓜子一般都是用手捏着,放到嘴边上嗑,可唯独八哥嗑瓜子是不用手的。那时候,八

哥家里穷,有一个时期,他爹曾跟人贩过一段瓜子。那时八哥常坐在屋里包瓜子。包瓜

子时,手是不能停的,手一停,爹就骂。可八哥馋瓜子,于是她就练成了一种不用手嗑

瓜子的绝活。就坐在屋子里,包着包着,只要爹一不注意,八哥头一勾,”滋溜”一下,

舌头就伸出去了,一舔就是三个五个,开始时还在嘴里偷偷地涮,涮着涮着不知怎的就

嗑开了。以后,她慢慢就嗑出巧了,只要舌头一涮,瓜子就卷到嘴里去了,这边嗑那边

嗉,瓜子皮一个个张着嘴儿从她嘴边排着队飞出来,想吐到什么地方就是什么地方。有

一段八哥家的墙角里到处都是一堆一堆的瓜子皮,她爹气得一下子买了十包老鼠药!骂

道:”这老鼠真成精了,连瓜子也会嗑!”那会儿,她爹贩瓜子赔得一塌糊涂,倒是成就

了一个舌头!

后来,弯店成了”亿元村”,家里的日子好过了。八哥嗑瓜子的功夫自然又精进了一

层。这几乎是一次质的飞跃,那舌头也仿佛有了灵性似的,吐出的瓜子皮不但能排成队,

还能组成字和画,这样一来,她嗑瓜子的功夫就成了一个绝技!有一次,在烟摊上,她

跟人打赌,不用手,嗑一斤瓜子,也只用了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就是这一次,刚好被蔡

先生碰到了。蔡先生慧眼识才,于是他灵机一动,就发明了一道菜,叫做”女儿涎”,称

之为药膳,说是大补。这道”女儿涎”自然是不会轻易示人的。一旦弯店来了极其尊贵的

客人,那么酒席上的最后一道菜就是”女儿涎”了。在颍平县的干部群里,也只有王华欣

有幸吃过这道药膳。这”女儿涎”自然是要八哥来做的,而且是面对着客人当场表演。上

菜时,八哥穿一身开叉的中式旗袍(这也是蔡先生所理解的”中国特色”)款款地来到宴席

上,先是要当着客人的面纯水净口,三遍后,含盐、含糖、含胡椒粉、含红枣、人参、

枸杞等八样,嚼烂后吐出,尔后,再由两位姑娘款款而至,一个端着一盘瓜子,另一个

捧一垫了白绒的红漆托盘,八哥就双手背后,身子微微前倾,樱口启处,只见舌尖翻飞,”

啪、啪、啪……”一阵玉碎声,就有一行白籽徐徐落入一净盘之中!未了,在人们瞪眼、

咂舌,连连叫好时,只见另一空托盘之中,早已跳出了一行由瓜子皮组成的黑体字:王

书记好!姑娘就托着那有字托盘让王华欣亲自过目。王书记高兴坏了,连声说:”绝了。

绝了!”蔡先生就亲自布菜,先是给王华欣布上一匙,说:”老王,尝尝,这可是一味好

药呀!”王华欣在酒酣脸热之机,就不经意地乜斜了八哥一眼,笑着说:”药是好啊,要

是有-药引子-配着一齐吃,岂不更妙?!哈哈,笑话,笑话。谢谢,谢谢。”

因为事关全村,所以,这一次,蔡先生是带着”药引子”去的。在市里,因为带着”

药引子”,蔡先生自然不便到王华欣家里去。于是,就在”天一阁”定了一个高级雅间。

把王华欣请到饭店里来了。王华欣现在是市信访局的局长,虽然仍属于正县级,但信访

局是个穷单位,跟他当县委书记那会儿相比,实在是天壤之别,已经没有一点实权了。

因此,王华欣一直窝着一肚子的火。等他在”天一阁”坐定,听了蔡先生一番话后,更是

气不打一处来!王华欣的脸色先是由红变黄,黄了一阵又灰,尔后脸上的肉皮痉孪着动

了几下,就黑下来了。一股浓浓的黑气罩在了他的脸上!这时候,就是再好的”药引子”

他也无心消受了。于是,他抬起眼皮,脸上勉强挤出了几丝笑容,说:”让他们出去吧,

咱哥俩说说话。”

蔡先生看了他一眼,明白了他的意思,就摆了摆手,对八哥说:”你们去吧。”

待人退出去后,蔡先生欠起身,给王华欣斟了一杯酒,说:”老王,药引子我给你

带来了。”

王华欣却一句话也不说,就在那儿干干地坐着。过了一会儿,他默默地说:”老蔡,

罢手吧。”

蔡先生一怔,失声叫道:”王书记……?”

王华欣郑重地说:”制假贩假,也不是长法,早早晚晚也是会出事儿的……”

听他这么一说,蔡先生心里凉了半截,心想,人怎么说变就变呢?就急急地说:”

王书记,弯店是你抓的点,呼国庆这一手,可是对着你来的呀!”

王华欣很冷静地说:”我知道。”

蔡先生长叹一声,说:”王书记,早些年,弯店的情况,你是知道的。咱那边土地

贫瘠,穷哇,是弄啥啥不成。这些年,在你的扶持下,白手起家,成了-亿元村-,也算

是让乡亲们过上好日子了。要说假,也不是咱一处假。说句不中听的话,要是真查究起

来,我可以说全国没有一处不假!不管哪个地方,他多多少少都是有点假的。既然是处

处都有假,为何仅查我一处?这不是报复是啥?话再说回来,那何为真何为假?烟这东

西,不就是冒一股气么,气还有真有假?再说了,咱也不是非要贩假的,咱也想真,可

那会儿咱没有本钱,又能干啥呢?到了这会儿,咱想真的时候,他又来打你的假,这不

是存心不让人真么?王书记,你那会儿有句话,我是非常赞成的……”

这时,王华欣突然打断他说:”老蔡,这些年,我待你不薄吧?”

蔡先生立时回道:”不薄。”

王华欣定定地看着他,说:”要是万一出了什么事,你不会把我屙出去吧?”

蔡先生坐直了身子,说:”王书记,你要是把我当人看,就把这句话收回去。我是

这样的人么?说起来,我是个半残之躯,要不是王书记,哪有我的今天?!不光是我,

弯店的父老乡亲,都不会忘了你。你放心,就是天塌下来,我也决不会吐一个字!”

王华欣沉默了片刻,重重地拍了他两下,说:”老蔡,有你这句话就行了。”

过了片刻,他默默地说:”要是我还在颍平,就不会出这样的事了。”

蔡先生说:”王书记,事到了这一步,你看,有解还是无解?”

王华欣说:”你既然来了,我就不能不管。现在,我给你谈三点意见。第一,立即

罢手。假烟是不能再做了。往下看事态的发展,假如有了转机,就赶快把设备转手卖掉,

利用卖机器的钱,转行干些合理合法的营生,到那时,我保证你还能东山再起……”

蔡先生插言道:”不是不想转行。咱那些机器设备,价值上亿元。头前南方有个买

主,出价到五千万,觉得太亏,没有谈下来……”

王华欣说:”卖。五千万也卖。现在是能收回多少是多少,只要能把扣住的设备要

回来,这棋就活了。第二,我给你写一封信,你现在就到省里去,去找省烟草局的梅春

海。他是我的一个学生,当年是我一手把他提起来的。他现在是省烟草局的副局长,主

抓打假的。让他想法把查办弯店假烟案的权力要回去,由省烟草局直接办。只要他能把

查办的权收过去,这事就好办了。另外,我告诉你,这个小梅有个嗜好,特别喜欢收藏

名人的字画……”

蔡先生点了点头说:”明白了。”

王华欣说:”第三,呼国庆既然是不让你活了,你也不能让他安生。不能老是被动

挨打,该还手也得还手。你也可以组织群众写状子么……”

蔡先生再次点头。出事之后,蔡先生曾往外打了几十个电话,有省里的、也有市里

的,可是收效甚微。那些人也都是他多次”喂”过的,十万八万,三万五万,都是给过的,

可一旦出了事……无奈,他只好亲自出来跑了。这次见了王华欣,倒使他心里好受了许

多,王华欣到底还是给他出了主意的。真是患难见人心哪!

话说到这里,蔡先生看了王华欣一眼,试探说:”那药引子?”

王华欣淡淡地说:”先办事。回头再说吧。”

于是,蔡先生领着一干人匆匆赶往省城去了。

在省城,蔡先生兵分三路,一路去烟草局打探情况,一路等在大门口盯人、认门,

一路专门去搞字画。蔡先生则留在东亚大饭店坐镇指挥,八方联络。

第二天晚上,蔡先生亲自到梅局长家里去了,去时仅带了八哥一人。梅局长住在烟

草局家属院的三楼的一个单元里,敲开门的时候,只见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正要出

门。蔡先生忙说:”是梅局长吧?”那人有点诧异地问:”你们是?”蔡先生赶忙说:”我

是从王华欣书记那里来的,带了他给你的一封信。”

那人”噢”了一声,说:”请进,请进。”

待进了客厅,就见墙上挂满了字画。蔡先生随口夸道:”看起来,梅局长是个雅士

啊。”

梅局长一边让人倒水,一边客气地说:”哪里,纯粹是个人爱好。”

接着,蔡先生就呈上了王华欣写的亲笔信。梅局长看了信,淡淡地说:”王书记是

我的老领导……”尔后就没有话了。这时,蔡先生说:”听说梅局长喜欢字画,我们托人

弄了几幅,不知是真是假,请梅局长给鉴定一下。”

说着,给八哥使了个眼色,八哥就赶忙起身,把带来的字画一一摊开,请梅局长过

目。梅局长的眼立时就亮了,这些字画都是省里顶尖人物的作品,当梅局长看到第二幅

时,突兀地”咦”了一声,两眼竟放出了异彩!那是一幅字,那幅泼墨之作也仅是四个大

字:大象无形。梅局长久久地盯着那四个字,嘴里喃喃地说:”不对吧,冉老不是封笔

了么?”听了这话,八哥差一点掉下泪来,她当然清楚,为搞到这幅字,蔡先生曾先后

托了八个人!那个什么狗屁冉老,曾三次把她们轰出家门,像赶狗似的……蔡先生在一

旁说:”冉老是收笔了。这是他最后一幅字,是他破例写的。”

梅局长激动地说:”珍品,珍品!不瞒你们说,我也曾托人求过冉老的字……”蔡先

生见火候已到,就说:”这些字画就是送给梅局长的。”

梅局长有些扭捏地说:”这不好吧?你们有什么事么?有事说事,不要这样嘛……”

蔡先生说:”说起来,也没什么事。我们大远来了,也没给你带什么,几幅字画,也不

是什么主贵东西,就算是个见面礼吧。”

梅局长连声说:”这不好,这样不好。”

话虽是这样说,可他的两只眼却仍是死死地盯着那些字画。

不料,第三天,梅局长竟主动到宾馆里看他们来了。这一次,梅局长客气了许多,

一见面就说王书记是他的老领导,是王书记一手提拔了他,老领导专门写了信,有什么

忙他是一定要帮的。可蔡先生脸上却一点也不急,蔡先生说,先吃饭吧,咱们边吃边谈。

在宴席上,蔡先生说:”像梅局长这样的,一定是什么菜都吃过了。不过有一道菜,是

我们乡下的土产,我保证梅局长是没有吃过的。”

梅局长说:”那好,我一定要尝尝。”

最后,自然是让梅局长品尝了”女儿涎”。梅局长也自然是赞不绝口!说是凭生未见,

凭生未尝的一味佳肴,也就不由地多看了八哥两眼。

饭毕,蔡先生又陪梅局长洗了一道桑拿浴。尔后,当两人坐进日式茶室的时候,关

上门,蔡先生才慢声细语地讲了弯店村发生的故事。梅局长听了,沉思了很久,才说:”

原来,是这种事。你怎么不早说呢?棘手太棘手了!既然县里已经插手了,怕不好办

哪。”

蔡先生说:”弯店是王华欣书记过去抓的点,呼国庆这一手纯粹是报复。梅局长,

你要是能帮这个忙,不但弯店一村的父老乡亲忘不了你的大恩,就是王书记,也会感激

你的……”话已说到这一步,梅局长仍没有松口,只说:”让我考虑考虑。”

当天夜里,蔡先生就带着人返回了。临行前,他对留下来的八哥说:”闺女呀,咱

弯店这一次就靠你了。只要你能把这二十万给咱花出去,就有指望了。”

八哥看了看给他撇下的那一箱子钱,流着泪说:”叔啊,咱咋有猪头进不了庙门哪?”

蔡先生说:”闺女,你要是后悔了,就说句话,你叔不难为你。”

八哥牙一咬,说:”你们走吧,等我的信儿。”

不久,省里果然派出了一个调查组,而且声明要接管弯店村的假烟案。

三、十面埋伏

一个电话打到颍平,说省里要来调查组。范骡子先先就慌了,他就赶快给呼国庆拨

了个电话。

呼国庆接了电话后,沉吟片刻,说:”你马上过来。”

呼国庆是何等人物,放下电话后,他就明白了,这一定是那姓蔡的在外边活动的结

果!这个假烟案一旦交上去,那么,过不多久,肯定会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再加上

王华欣在后边给他们出谋划策,任其发展下去,那就不知道还会出什么事情。省里一旦

插手,只怕连那些处理假烟的钱也要上交。搞来搞去,七跑八跑的,说不定又会回到姓

蔡的手里。县里动了这么大劲儿,其结果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可这边呢,他已经把话说

出去了,到时候,教师的工资怎么办?那不等于他吹牛皮,自己打自己的脸么?!况且,

就在这段时间里,告状信满天飞!县城里已经谣言四起了。有人竟然说他呼国庆曾偷偷

地去弯店索要贿赂,因为口张得太大,人家没有答应,所以才去查人家的。有人甚至说,

这是狗咬狗一嘴毛!

呼国庆心想,看来,事态很严重啊!

于是,就在范骡子赶到时,县公安局的杨局长也被他召来了。待两人在沙发上坐下

后,呼国庆劈头就对范骡子说:”你把弯店假烟案的情况给杨局长汇报一下。”

范骡子也不知道呼国庆要干什么,就一五一十地把弯店制假、贩假的情况给杨局长

讲了一遍。接着,呼国庆很严肃地指示说:”杨局长,这是一个上亿元大案。上边非常

重视。制假贩假,证据确凿,影响极坏。最近,听说那姓蔡的四下跑,到处活动,你先

把那姓蔡的给我扣起来!”

不料,杨局长却说:”呼书记,这件事,看来也不是一个人的问题。由公安出面,

怕不大合适吧?”

呼国庆沉着脸,久久不说一句话。他心里清楚,这个杨局长也是王华欣提起来的干

部,对弯店的情况大概也知道一些,不然,他不会说这样的话。于是,呼国庆背过身去,

轻声说:”老范,你先出去一下。”

范骡子很知趣地退出去了。紧接着,呼国庆背着两手,在屋子里一趟一趟地来回走

动。他走到哪里,杨局长的目光就跟到哪里,可呼国庆根本就不看他,只是不停地走……

过了一会儿,一直等他把声势造足了,才突然转过身来,单刀直入,对杨局长说:”老

杨,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是听县委的?还是听王华欣的?!”

这句话问的太猛,太直接!顿时,杨局长头上冒汗了。他头上冒出了一豆一豆的汗

珠,那汗珠云集在他的脑门上,像豆花一样,一片一片地盛开着……片刻,他终于抬起

头来,说:”我听县委的。”

呼国庆说:”那好。你马上把人给我扣起来。三天换一个地方,不允许任何人接触

他!”

杨局长迟疑了一下,说:”扣人我执行,可我只有十五天的权限。超过十五天,就

得报检察院了……”

呼国庆手一摆,说:”技术问题由你处理。今天务必把人给我抓回来!”

杨局长不由地两脚一并,说:”是。”

等杨局长一走,呼国庆又把范骡子叫了回来,吩咐说:”等省调查组的人到了以后,

你的任务就是陪他们吃好、住好、玩好。记住,关键是拖住他们,不能让他们了解任何

情况。”

范骡子说:”这个你放心。可他们要是死追不放哪?”

呼国庆很干脆地说:”你就往我这儿推。”

中午的时候,呼国庆仍不放心,又给县公安局的杨局长挂了一个电话。杨局长在电

话里说,他正在调动警力。因为弯店是个大村,怕人手少了会出现意外情况。呼国庆一

听,眉头皱起来了。马上对着电话说,立即取消这次行动!杨局长急了,说怎么了?呼

书记,你是信不过我?!呼国庆解释说,不是不相信你。你讲的有道理。我也怕出现意

外情况,万一被群众围住怎么办?这样吧,你马上带两个人到我这里来,就地待命。

放下电话后,呼国庆沉思片刻,又给范骡子挂了一个电话,请他立即过来。于是,

范骡子撂下饭碗,又”橐橐”赶来了。呼国庆匆匆地对范骡子说:”你现在就坐我的车,

到弯店去一趟。你一个人去,把那姓蔡的给我请来,就说我要找他谈话。”

范骡子说:”他要不来呢?”

呼国庆说:”你一定要把他弄来。你就说,请他来,是要跟他谈拍卖机器设备的事。

他会来的。”

范骡子走后,呼国庆仍有些心神不宁。他当然知道那姓蔡的不是一个简单人物。他

制假贩假这么多年,已成了气候了。那”亿元村”也不是凭白喊出来的。他钱来得容易,

撒得就开。再说,这姓蔡的又是有名的大方人,既然如此,谁知道他到底贿赂了多少上

层人士?!除了王华欣,他背后还有没有更厉害的人物?这是不能不防的。如果他得到

消息,人一跑,那事就难说了。他觉得这事既然办了,就必须想得更周全些,得有十二

分的把握才行……”

呼国庆思前想后,反复掂量,最后,又给省报的副总编冯云山挂了一个电话。电话

响了三声之后,话筒里传来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哪一位?”呼国庆赶忙说:”是冯老

师么?我是国庆哇。”

立时,电话里的声音变了,冯云山十分热情地对着话筒说:”噢,是国庆啊。国庆,

听说你当-老一-了?祝贺你呀!你这个国庆,也不请我去你们那里玩玩?”呼国庆说:”

冯老师,我这次就是邀请你的。我正式邀请你到颍平来……不,不是客气,我是诚心诚

意的。你听我说,我们这里最近来了一个神人。是,确有其事……我已经试过了,人家

是带功按摩。人家给国家领导人都按过。对,对,放音乐。按头时放的是-二泉映月-,

按身子时放的是-百鸟朝凤-,绝了!你不是腰不太好么?来这里住上一段,洗洗桑拿,

让他给你好好按按,一切由我安排!……”冯云山高兴地说:”此话当真?”呼国庆就说:”

我马上派车去省里接你。”

冯云山对着电话说:”那倒不用了,我带车去吧。”

呼国庆又一次叮嘱说:”那好,你可一定来呀!”

放下电话,呼国庆又叫来了秘书,让他赶快去准备两份材料,一份要详,是准备让

省报公开发表的;另一份要简,是要让冯总编带回去,做为-内参-往上边送的。题目一

定要打眼,内容就是弯店村假烟案……秘书听了,自然不敢怠慢,就急匆匆地准备材料

去了。

一直等到下午四点半钟,那电话才骤然响了!

当电话铃响起来的时候,有一刻,呼国庆怔怔地站在那里,似乎不知道该不该接这

个电话。他想,万一人跑了呢?这时,时间已不允许他多想了。当铃声响到第六遍时,

他快步走上前去,抓话筒时,就像攥了个火炭似的!他对着话筒大声说:”我是呼国庆。”

此刻,只听话筒里说:”呼书记,客人请到了。”

呼国庆暗暗地骂了一句,尔后说:”人呢?”范骡子在电话里汇报说:”已经到县城

了。你不是要跟他谈话么?”呼国庆说:”你马上把他交给杨局长,交给杨局长之后,你

就不要管了。”

于是,这位名为蔡花枝的蔡先生,半个小时之后,就糊糊涂涂地被送到邻县一个看

守所里去了。他刚刚被带走,不到一刻钟,省调查组一行五人到了颍平县,领头的自然

是那位烟草局的梅局长。

当天晚上,呼国庆又亲自摆酒为梅局长一行接风。在县委招待所o号厅里,摆了一

桌极为丰盛的酒席:酒上的是”茅台”,烟上的是”大中华”(真的!),主菜是从南方空运

来的”大龙虾”……在一旁作陪的范骡子特意给梅局长介绍说:”在我们颍平,这是最高

规格的接待。这里没有1号厅,1号不好听不是?在咱颍平,o号就是1号,意为圆圆满满,

是-老一”亲自出面才用的。除非省里来了贵客,一般进不了o号……”呼国庆脸一嗔,打

断他说:”你给省里领导讲这些干什么?领导们啥没吃过?主要是要配合好领导的工作。”

范骡子忙又说:”那是。我罗嗦几句,是想说明县委的重视……”呼国庆端起酒说:”

省里领导亲临颍平指导工作,县委能不重视么?不要再说了,梅局长,我敬你三杯!”

一时,杯来盏去,风卷残云,县烟草局的头头们轮番上来敬酒,他们也都不说什么,只

剩下一个字,”喝!”待酒过三巡,呼国庆站起来说:”梅局长,失陪了。我那边还有个

会。”

梅局长初来乍到,已喝得迷迷糊糊,就说:”你忙,你忙。”

呼国庆却转回头又对范骡子指示说:”老范,我就要求你一条,对省调查组的工作,

要人给人,要车给车,全力配合!”梅局长站起身来,一语双关地说:”有你这句话,我

就放心了。”

呼国庆出了o号厅,七转八拐又到了楼上的另一个雅间。那雅间的门上标的是”2号

厅。推开门,只见又是一桌丰盛的酒席:酒上的仍是”茅台”,烟上的也是”大中华”(真

的!),主菜自然也是飞机空运来的”大龙虾”……客人是刚到不久的省报副总编冯云山,

在一旁作陪的是县委宣传部的徐部长等人。进了门,呼国庆三步两步抢上前去,跟冯云

山握手:”冯老师,实在对不起。有个会,晚来了一步。”

冯云山笑着说:”不晚,不晚,我也是刚到。”

待呼国庆坐下后,在一旁作陪的徐部长也赶忙介绍说:”冯老师,在我们颍平,这

算是最高规格的接待了。咱这里没有1号厅,1号不好听不是?在咱颍平,2号其实就是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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