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四)(1/1)
当马碎牛聚敛钱财的想法还不成熟的时候,六中沉闷的局势被一件意外的事件打破了。
“反倒底”司令王敛翼苦于组织内部矛盾重重、危机四伏,在学校又无力与“工学同盟”红卫兵抗衡,就想到了一句成语: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他马上召集几个亲信商议对策。有人说:“马碎牛牛气,他靠的啥?还不是背靠‘工学同盟’?人家有省上、市上的大派撑腰咋能不牛?但现在他们的好日子快要竣事了——汉城又建设了一个新的造反大派,叫‘工革造’,全名是‘汉都市工人革命造反总司令部’。听说头头是交大的学生。一些游走在‘工学同盟’之外饱受‘工学同盟’欺辱的中小派别纷纷加入进去,现在已经生长的和‘工学同盟’中分秋色了。他们在渭城也设立了分支机构,人称‘东城’。咱们爽性加入‘工革造’,横竖这两家是死对头,我们和马碎牛也是死对头。不如也背靠一棵大树,马碎牛想惹咱也得思量思量。”
苏芳尘存疑,说:“那也得看看‘工革造’的政治看法是啥。不能盲目投靠那些大派,未来再想出来就难了。”
宣传部长张记功很不以为然,说:“管啥造反看法呢!六中‘工学同盟’的正面只有‘反到底’了,大战在即,还去思量那些没影的工具!”王敛翼虽觉这话说的没有原则,但思来想去又以为这是无可怎样的事。他建议先到市上去接触一次,然后再酌情决断。
第二天风和日丽。早饭后王敛翼带着几位亲信,骑上自行车去了市里。
他们戴着“六中‘反倒底’”的袖章,却一头撞进了号称“西城”的“工学同盟”红卫兵土地。这里是“工学同盟”红卫兵聚集的地方,司令部就扎在人民路上的工人俱乐部里。有人看到王敛翼他们的异类袖章后,拦下他们,飞快进入总部咨询。在获得卫彪的否认后就冲出来找事。起先只是侧目而视、围而怒视,很快就有人辱骂,再到厥后就飘起了半截砖。王敛翼忍无可忍,拉开架势要讲理,在得不到回应后一着急就回嘴骂了几句。不意刚一启齿,忽地拥上二、三十人,一眨眼把他们拽离自行车,压倒后就是一顿暴打。自行车全部被拆成了件件,丢向了四面八方。拧成麻花的大梁和车圈也被人藏到了路边的冬青树丛。追随他进城的几小我私家,个个都被打成了重伤。尤其是王敛翼,因为是他启齿骂人的,所以就受到了特别“照顾”。打完后就有人拽着两条腿,把他们一个个扔到人民路以外的背巷里,踢了两脚,吐了一口,这才扬长而去。当盛情人发现他们,并把他们转到就近的第二人民医院时,能清醒说话的只剩下张记功一小我私家了。
王敛翼只剩了三颗牙。他被诊断为脑震荡,右边小腿骨折,左边肋骨也断了三根。消息传到学校,各派学生一片哗然!有人幸灾乐祸,恨不得像庆祝转达“最新指示”那样,敲锣打鼓、鸣炮游行。也有人“嘿嘿”不语,说不清是一种什么心态。但“反到底”内部却是同情者居多。
魏子美抓住时机,说服了几个“反倒底”的委员筹谋改选,当意见基本统一后,他带着四个委员掂着三个苹果意气风发地下了县。临行前悲愤悲壮地宣称:强烈谴责“西城”的土匪行径!坚决支持王敛翼司令的革命行动,誓把“反到底”带入革命的“工革造”行列。
已经由了危险期的王敛翼挂着吊针、插着氧气;见肉处不是缠着绷带就是涂着紫药水。通直的鼻子歪在一边,眼眶也紫青带黑地肿着,看上去十分吓人。
魏子美远远地坐在一把椅子上,悠闲地晃着二郎腿。
面临王敛翼的惨状,一个委员微笑着说:“黑蛋,你现在没牙了,是个妻子嘴,以后说话粘麻咕咚的,我们再拥护你,听不懂你的指示也是枉然。所以,我提议改选。”
另一个委员万分痛惜却又无可怎样地说:“你虽然身材高峻,但肋子一断、腿成了两截子,未来好了站到那儿也是个三折子。你跑的再快也有限,所以,我支持改选。”
第三个委员绝望地摇着头,惋惜地说:“你现在脑震荡了,智商也就是个七岁的幼儿,‘反到底’在你手里,继续造反是没指望了,最多只能玩尿泥。所以,我赞成改选。”
魏子美十分生气,一边挺胸拔背地坐着,继续晃他的二郎腿,一边骂那三个委员:“都乱说些啥吗?这哪像是探视病人?哪像是阶级弟兄?王司令虽然伤重住院,但他身残志不残!纵然他瘸着、拐着、瘫痪着,或者是让各人拿床抬着,他仍是咱的阶级弟兄、是‘反到底’的带头人!别说他现在还在司令的位位上,就是明天下野了,你我也要继续他的革命遗志,把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举行到底!——苏芳尘,你不是也说过纵然王司令倒下了,也会有千万个张司令、李司令站起来麽?”
苏芳尘一脸尴尬。不悦地辩解说:“我那话是在啥场所下说的嘛?你断章取义!不管咋说我都差异意改选!”
魏子美并不着恼,两只眼睛盯着苏芳尘,直到她低下头来;这才说道:“你要差异意改选,就证明你对王司令没信心。各人要求改选没有此外意思,只是想证明给那些醉翁之意的人看:不管在任何条件下、无论搞几多次改选,王司令始终是我们的掌舵人。他是‘一呼应者云集’的首脑,对于这个问题我也是深信不疑的。现在有许多人打着红旗反红旗,在向导眼前冒充忠心耿耿的体现坚决差异意改选,实则是在体现:只要改选,在任司令一定下台,其用心何其毒也!”转过头,他恭顺重敬地问王敛翼:“王司令,你说对差池?”
王敛翼突着血红的眼球,咬着仅有的三颗金灿灿的槽牙,却迷糊不清地吐出了一句让所有人都没推测的话:“我同意改选。魏子美,爷打山河孙子坐——就让你狗日拣个自制。但要是‘反到底’毁在你手里,我立誓要亲手杀了你!”魏子美冒充没听见王敛翼骂他的话,他转过头去不无自得地对其他几小我私家说:“听见了麽?听见了麽?王司令同意改选!不!应该说是王司令提议改选!”同来的委员喜形于色、纷纷颔首;唯独苏芳尘默然沉静不语。魏子美自得洋洋地转过头,亲切地问王敛翼:“王司令尚有啥指示?”王敛翼示意各人都靠近点,然后一字一顿地说:“魏子美,我、日、你、妈!”魏子美装作没听清,王顾左右而言他,说:“后边的事你就不要费心了。我们会继续你的遗志、完成你未了的心愿,势把‘反到底’带进‘工革造’的大门!”
魏子美站起身后再不看王敛翼一眼,扔下三个鸡蛋大的苹果,向导着四个委员径直去了“东城”,绝不犹豫地跨进了“工革造”渭城总部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