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六）（1/1）

他既痛恨造反派对永生事件处置惩罚的不公，又气恼事先不给他通气，把这次死人事件定性为“滋扰和破损文化革命的反革命事件，”让自己在被蒙蔽中作了帮凶。凭证在会场上的视察，显着失去了人心。马碎牛和赵俊良一前一后一搅和，他以为出了心中一口恶气，痛快酣畅极了，就装聋作哑作壁上观。听到梁一划居然用下令的口吻让他找人去埋永生，连忙板起了脸、摇起了头。他语气缓慢但态度坚决地说：“不行！咱这儿的规则：孝子埋人，我咋能埋他呢？他要是晚辈，那也是‘谁的罪谁受、谁的娃谁埋’，得吴道长出头——也没我的事。你是向导，措施稠、水平高，你看着办。横竖吴老道你也逮走了，死人事件的性质你们也定过了，你又是公社下来的大干部，啥事也不用和村上商量，一定有能力处置惩罚好这个尸首。”

“狼剩饭”嘴里说着，脚下就冒充挪动。村民们发出会意的冷笑，要看梁一划如那里置这个局势。“狼剩饭”暗想：“我咋也不能冒犯乡党。”

梁一划吓得大叫：“马大队长，你不能走！”有人就哈哈笑了起来。

梁一划没了主意。几十双并不友善的眼睛看着他。他焦虑地不知如何是好，只是一会儿看看太阳、一会儿再看看永生的尸首。突然之间他想到了一个措施，对大队长说：“今儿这会就是个形式。死人不行能由咱们去埋。这个问题我们事先已经想到了。尸首你叫人抬进窑洞，先找人看着。我呢，马上赶回公社，设法把吴羽士给你们借回来，让他先埋了人再说。”

能叫吴道长回来埋人，“狼剩饭”以为这个处置惩罚措施还不错，究竟埋人是紧事，一分钟也延误不得，心里就平衡了许多。他隔着被子抱起永生的尸首走向寝窑。窑洞里冬暖夏凉，尸体只有存放在那里才不至于马上腐烂。他一边走一边嘟囔，连讥笑带挖苦，丝毫也不掩饰自己的不满：“嘴上没毛，服务不牢。事先反面我打招呼也反面我商量——我过的桥比你走的路都长！”梁一划装作没听见，带着两个隶属公社统领的红卫兵急遽走了。

“狼剩饭”正要回家，突然望见马碎牛和赵俊良又闯进药王洞来了。三小我私家对视后都笑了。赵俊良问后边发生的事，“狼剩饭”自得地说：“我把梁一划骂了一顿，他回公社去借吴道长去了。”赵俊良摇头说：“大队长，你上当了！他们决不会让吴道长回来的！”

“为啥？”

“吴道长跑了咋办？那就是造反派的笑柄、那就是红卫兵的羞耻，那即是是宣布贺司令和梁一划是笨蛋。他咋能让吴道长回来？再说了，纵然梁一划想放吴道长，那尚有个贺司令呢，他能同意？”

“永生的尸首还在窑里呢？”

“现在成了你的事了------”

“他妈的劈！我这几十年白活了，看事都不胜个碎娃！这狗怂梁一划！这驴日下的贺司令！这日他妈的文化——，世上咋有这号工具！------”八面圆滑的“狼剩饭”终于忍不住了，一连串的脏话绵延不停。

马碎牛听腻了，不耐心地说：“伯，再不要骂了，球不顶！我看你照旧赶忙寻人打墓子吧。”

往回走的路上马碎牛问赵俊良：“咱这儿的红卫兵都进村了，为啥学校还不发通知？”

赵俊良看着满天彩霞喃喃地说：“快了------”

天一亮人们就传开了，说昨天后半夜刮大风时农机中学着火了；火光映红了半边天。三台教学用的拖拉机和两个课堂被大火烧的面目皆非，幸亏没有伤人。

农机学校虽然紧邻马跑泉，但那是技校、是吃商品粮的人聚集的地方，一种半乡半城的优越感使生活在这里边的人随处以领头羊的姿态走在周围农村的前边。这个学校的斗修正运动也开展的比六中这样纯粹的农村中学要早，它的革命方式和手段，与都市中学如出一辙。

虽然发生了火灾，但学校的向导都靠边站了，没人出来管事。七、八个造反组织的头头虽然一致认为这场火灾是有人居心纵火，是一次严重的阶级抨击事件。矛头直指马跑泉，但说到该咋样处置惩罚，就都缩了头。协商的效果是公推了一个管后勤的老好人去报案。这老好人先是找到了就近的车站派出所，车站派出所不管，说他们只认真铁路治安。周围农村没有派出所，他就又找到了公社。就这样，处置惩罚纵火案的事最终落在了李公安头上。但李公安正被“狼剩饭”缠着处置惩罚药王洞的善后事宜，一时半会儿腾不脱手来展开视察，就劝老好人先把现场清理了，不要影响学校的文化大革运气动。老好人照办了，各人都以为李公安早晚会来处置惩罚这事，就耐心期待。直到厥后造反形式越来越疯狂，甚至生长到动刀动枪的田地，“阶级敌人纵火抨击”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就彻底被人忘记了。

希奇的是，马跑泉“五虎上将”丝毫也差池这件耸人听闻的“纵火案”感兴趣。甚至当赵俊良急火火赶到马碎牛家探问时，马碎牛也只是打着哈欠、睁着满布血丝的眼睛懒洋洋地说：“着个火麽有啥大惊小怪的？中国年年都着火，都像你这样体贴，还不把人累死？——甭问了，谁家着火都不值得同情，谁让他们不小心！”说完就扛着一把锄头跟在他大后边去玉米地锄草去了。

赵俊良以为再问就是多余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