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三章（09）（1/1）

陈冠东一走，钟富媳妇吓破了胆儿，央求说：“他爹啊，你赶忙找陈书记自首去吧，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钟富鼓着脖子说：“我不去，送钱你让我送的，我不做没脸的事儿。”

钟富媳妇一时性急，骂道：“他爹啊，你做的王八事儿，没一样拿上桌去，有种的你别去！陈书记听见了风声，你伸着脖子等着，人家先礼后兵，等派出所来人查出来，绑了你去，我掉一个泪珠子，我不是人！”

钟富一声长叹，眼里一阵阵发潮，泪珠儿逐步大了，“他娘，你少骂一句吧，我他娘的活够了，一头攮进粪坑里，满身上下没一处不臭，一辈子磕磕碰碰，没活出一张脸来。田海，你自己的事儿，自己舔清洁，爹不管了，啥人啥命，是条蛆，离了大粪汤子就是个死，是条龙，离了水，比不上河沟里的虾米，你看着办吧。”钟富往兜里掖了一包烟，慢腾腾地走了。

钟富一出门，钟富媳妇以为欠好，掉了几滴泪，说：“田海，快看看你爹去，别让他寻了拙，你可没给你爹长脸。”田海不算小我私家，跟谁也没疼没热，这些天脸臊尽了，女人们望见他，老远吐唾沫，他是没脸的人。

田海坐着没动，钟富媳妇没气力跟儿子生气，眼泪汪汪地说：“田海啊，蛐蟮没骨头没脸，活在地底下，不见人也能活，你是个大活人，往后不出门了？你爹有个欠好，娘不管你了，我一头栽到井里，眼不见心不烦。”田海急躁地说：“别说了，头都大了！”

钟富出了门儿，身上发飘，两条腿似乎没长在身上，在街上走了几步，拐到德厚家去了。德厚倒了一盅儿小酒，跟媳妇对着脸用饭。德厚媳妇说：“我还以为陈冠东不再下来了呢。”德厚问：“你望见他了？”德厚媳妇说：“从明华家出来，上钟富家去了。”

德厚说：“陈书记不像前几年了，眼里有庄稼有黎民，就是好官。早知他今天下来，让他过来吃顿饭。”德厚媳妇说：“算了吧，你呀，不妥村主任了，人家才不踩你的门槛呢。”德厚说：“晚上你炒两个菜，让陈书记过来坐坐。我下来了，人家走了，说句情意的话。”

德厚媳妇说：“不知小黄咋样了，没事也不知过来说句话儿。”德厚一笑说：“他娘，你还真拿小黄当儿子了。小黄啊，给三官当跟屁虫呢。”德厚媳妇说：“不妥儿子我也心疼他，爹娘离得远，说起来照旧个孩子呢。”德厚说：“吃了饭，你看看槐花去。庄里乡亲，不去看看，见了钟富两口子欠好说话。”

德厚媳妇说：“钟富跌得这个跟头不小，这两天眼看着老了。多亏田明资助，田海呢，半边脑子，有本事做，没本事撑，四十多的人了，啥事儿也指望老子。”德厚一笑，德厚媳妇说：“你笑啥，我说得差池？”

德厚说：“你是外明不知里暗，田明没个好主意，看着像是帮钟富，他呀，算计钟富呢。”德厚媳妇瞪着眼摇头，德厚说：“田明小人见识，盛情肠儿使过几回？你看吧，他和钟富有翻脸的哪一天。”

正说着话儿，门子推开了，德厚媳妇刚要下炕，钟富挑帘进来，脸黑得像个破锅底。德厚说：“钟富，来，上炕，喝一盅儿。”钟富在炕前的小凳上坐下，不言也不语，闷着头吸烟。德厚媳妇给钟富拿了个盅儿，说：“跟谁生气？自己的子女，啥秉性还不知道。”德厚说：“钟富，天塌不了，快上来。”

钟富慢腾腾站起来，坐在炕沿上，怎么劝也不端盅儿。德厚说：“钟富，你要信我，有啥话你说。”钟富叹了一声说：“德厚，谁我也不信，我就信你。田明是我侄子，德厚，我对他咋样，你抱全本，可田明的话，没处听。三官叔离着八里地，年岁大了，我没本事孝敬他，也没脸贫困他。”

德厚说：“你说。”钟富说：“明儿槐花外家来看闺女，槐花使气喝了农药，外家不依是定了的，明儿你已往帮我说句话，好歹替我把场儿圆已往。”德厚说：“没事儿，你想多了，罗家也是讲理的人家，该赔情赔情，该致歉致歉，没出大事，罗家说几句难听的，情理上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