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沪殇（2/2）

临回胶东之前，聪儿找到一位从山东来的阿姨，给她照看屋子，不收她月租，只要她逐日把屋子收拾清洁，保持原样就行。这位从山东来的阿姨，在聪儿教书的师范学院跟前摊菜煎饼十多年了。聪儿和她相熟，时常去她那里买菜煎饼。

所谓菜煎饼，就是在新烙出来的煎饼上摊上食用油、鸡蛋、火腿肠和种种时令青菜，加热熟透，卷上几下，再分成几块，用清洁的纸一包，捧在手里，内软外脆，菜香扑鼻，吃起来让人胃口大开。山东阿姨卖菜煎饼，从不自己收钱，都是客人把零钱扔在她的一个小纸箱里。如果是整钱，客人们就会自己抓取零头找回。山东阿姨纯朴善良，客人们也不耍奸，越是这样，客人们越是自觉，没有多拿的。因为此，山东阿姨的生意反而好上几倍。菜煎饼营养富厚，吃起来利便快捷，既可当早点，也可作正餐。因此，山东阿姨的摊点前边总是挤满了食客。

聪儿就是因为吃了山东阿姨的菜煎饼，才认识山东阿姨的。

如今，走在都市的大街小巷，总能在显眼的角落里，找到推着三轮车卖菜煎饼的妇女。一张大遮阳伞下，一辆破旧的车，一个滚烫的鏊子，几个盛满时下蔬菜的小盆，一位淳朴的妇人十分熟练的烙着菜煎饼。经由几年的不停革新，菜煎饼的口胃逐渐越发贴合都市住民的要求。菜的种类也在不停地增加，白菜、韭菜、胡萝卜、荠菜、火腿，鸡蛋等。然而，聪儿仍独喜欢山东阿姨的菜煎饼。因而，她才把照看屋子的事情交给这位山东阿姨。

山东阿姨四十多岁，相貌比她的实际年岁显得更老一些。山东阿姨想不明确，有这么好的屋子住，这么好的事情干，为什么还要脱离呢。想不明确，便不再去想，山东阿姨只是经心起劲地把屋子照看好就是了。

聪儿这一脱离，让可儿的心越发极重，病情又加重了几分。她现在已经不再下粉丝汤了，清闲在家。因为，她已经没有气力做这件事。干穆只管看着一其中药铺子，对可儿的病却毫无措施。

二零零八年，北京奥运会竣事几个月，聪儿从胶东打来电话，告诉可儿，姥姥的病情加病，希望她能到胶东一趟，最后见一面。可儿收拾了一下，准备再去一趟胶东。姜保堂突然打来电话，说无论如何不要来，老太太把他叫到跟前嘱咐了再嘱咐，她不会原谅可儿，至死都不原谅。可儿接完电话，犯了愁。是回去照旧不回去，犹豫了几日，聪儿再次打来电话，说姥姥于当日破晓四时许离世了，终年七十八岁。

可儿撂下电话，身子僵直在那里，良久都没反映过来。干穆跟上来问明确事情原委，可儿才放声大哭。一连哭了三天，才止住。

可儿身子虚弱，最终没能回胶东，一切事情均由聪儿代庖。以后，这件事情竟凝聚在可儿的心里，抑郁不已，疾患愈甚，知道自己的时日不多了。终于在次年的冬日来临，可儿永远地闭上了双眼，留在了上海，年仅五十七岁。

辞世之前，可儿拉着干穆的手，问：“当初只是让你把我拐走，没想到这一拐就是三十多年，拐成了伉俪。所以呀，人们都夸，山东男子就是爷们。我这一生，没什么遗憾，心里只有两个疑团，解不开。”干穆让可儿说下去。可儿气喘吁吁地说：“我知道，你天天都想回去，可是，为了我，忍着。我想知道，她到底怎样好，让你如此牵挂？这第二个疑问就是，我想知道，你的心里，到底爱没爱过我？”干穆握住可儿的手，回覆道：“爱，三十年来，就像爱聪儿一样，一直爱着你。”

可儿听了，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