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贬低自己(2/2)
穆兴旭说:“争吵已经很长时间了。”
以前,臧小六总在心里跟程姗姗较量,跟她较量,较量的效果有两种。有时候认为自己随处不如程姗姗,程姗姗在多数市里长大,有文化,有气质,家境又好,因而自卑。有时候又认为程姗姗不如自己。程姗姗看起来不行一世,实则攻于心计,活得太累。现在,她不得不改变一下自己的态度。也许真的像穆兴旭说的,他们有缘无份。既然如此,就要面临现实。如今各自都成了家,有了新的归属,就要默默祝福对方。
臧小六说:“人家一个大主任的闺女,又是画家,肯嫁给你这样拖油瓶的乡下男子,就知足吧。”
臧小六劝说着穆兴旭,自己却忍不住流下一串串酸涩的泪水。这个坚强的山东大嫚,面临菜霸也无所畏惧的山东大嫚,竟然为自己曾经爱过的男子的几句软话泪流不止。她怎能不流泪呢?几多年的伤心委屈,现在都随着泪水淌了出来。
穆兴旭忏悔不应告诉臧小六这些事,不应告诉她,他和程姗姗完婚是臧小五逼的,更不应告诉她,程姗姗使用了他们之间的隔膜。弄得臧小六跟江南的雨季似地,眼泪说来就来。
可是说出去的话也收不回来了。穆兴旭伸出一双手臂揽住臧小六,他想用这种方式给臧小六一些慰藉。臧小六似乎感受到了,并不拒绝穆兴旭的温情。许久,穆兴旭照旧没能管住自己,忍不住问:“我心里一直有一个问题想问你,如果没有程姗姗的隐瞒,你会不会原谅我当初的过失,会不会和我完婚?”
“世上基础就没有如果。这种话,你说一次就够了,不要再说第二次。实在我在心里早就原谅你了。”臧小六挣脱开穆兴旭,现在一切都反了个,她还能说什么。
臧小六知道程姗姗去了山东,在羲之书画院办画展,就回了山东,找到程姗姗,把她接到苍山。
经由清澈见底的西泇河畔,臧小六说:“开了江风口,水漫兰山走,淹了四大哨,捎带二郎庙。以前,苍山人迫于生计,携儿带女远走他乡,身背花鼓讨饭为生。为讨得一勺残汤剩饭,逐门挨户,边走边唱。如今都种菜了,你看这泇河双方的蔬菜大棚,多像泇河里的水,一浪漫过一浪,滔滔向前,势不行挡,柔却不屈,步履钪锵。再往下游走的话,就是仓颉造字的作字。仓颉在苍山大地上造了字,苍山人甜言甜言却一点也没有。当了苍山的媳妇,就该明确苍山人不善辞令,有事都说不出口的憨厚质朴。”
臧小六的宽慰之情,熏染了程姗姗,两个女人的心贴在了一起。爱恨俱是情,万变不离宗。女人的隐忍,现在起了要害性的作用。
贬低自己,抬高别人,是山东人为人处事的一种品质,是谦虚而非自卑。没有甜言甜言不打紧,没有甜言甜言也能赢得更多的人缘。当你听到对方说“我今天做了一件难看的事情”时,想必你会浮现出微笑,并心情轻松地听他继续说下去。因为,炫耀自己会引起他人的反感,谈及自己的失败履历,不光增强对方的自尊心,更能因此打开对方的心扉,让他坦然地接受你。
程姗姗说:“小六姐,以前,我对你有误解,希望你不要见责。”“还说这些有啥用,我不也是嘛。”
程姗姗给臧小六讲了一个流传在江南的故事:说是苏东坡和佛印僧人二人坐着打禅,一会儿功夫,苏东坡睁开眼看佛印,你看我坐着打禅的样子像什么?佛印看了看,频频颔首赞美,嗯!你像一尊高尚的佛。苏东坡窃喜。佛印反问,那你看我像什么呢?苏东坡居心气佛印,说,我看你简直像一堆牛粪。佛印居然微微一笑没有提出反驳。回抵家中,苏东坡告诉他的妹妹,今天佛印被我好好修理了一番。当苏小妹听了事情的原委后,笑了出来。苏东坡好奇地问,有什么可笑的?苏小妹说,人家佛印僧人心中有佛,所以看你如佛,而你心中有粪,所以看人如粪。实在,输的是你呀!
忆江南往事悠悠,一晃十几年已往了。十几年后的今天,对于臧小六来说,少了激动,多了岑寂;少了烦恼,多了理智;少了放任,多了责任;少了盲从,多了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