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真正的心情,如何能够言说(2/2)
他想看着她如何在满目疮痍的人间活下去,若是她能做到的话,他觉得自己也可以。
在朝夕相处中,他发现少女很爱笑,无论是开心时的还是气急时的,美名其曰说她看似情绪稳定实则早就疯了,这样的她,却在待在村中的第三年得知他也是秋天过生辰后,拉着他一同唱了首“祝我们生日快乐”歌。
她问周大姨要了材料做了个“蛋糕”,还在上面插了根蜡烛,说是在她从前的故乡,吹蜡烛许愿很灵验。
金灿的麦田中秋风吹拂,而她笑容灿烂,他从未觉得这个季节如此漂亮灼目,于是在来年十二星宿找到此地、商量有关回族事宜后,他同意了。
那时三月初始,村口小路上他望见慌慌忙忙找来的少女,对方望见他时眼睛都亮了下,他很开心,但在望见对方手上的红紫冻疮时又心下酸涩。
这次冬季不知哪里有人说雪山顶上的冰物质有治疗功效能卖上好价钱,少女就合计叫着刘春生一同去挖,即便有灵气护体却还是被冻得不轻,他调出的冻疮膏药效果也一般,涂上了感觉也没什么用。
刘春生喜欢研究机关术耗钱耗黄金,她便卖掉曾经在悯花阙上撬走的长明灯笼黄金珠,分明是那么爱财的人,可过新年也支金钗都没有。
他觉得不该是这样的。
回族的决心又坚定了一分,他想处理完族中事宜后再来找她,给她买好看的衣裙,给她调理身体的丹药,给她最喜欢的黄金,不接受也没关系,大不了设个套让她中头彩也好。
无关身份与救命恩情,仅是因为是她而已。
于是他在表明要离开时,少女很明显愣了下,但随即反应过来点点头。
“你会在这里等我回来吗?”
他其实想说很多东西,说他会给篱笆村写信,最多一年便会回来,想说他的过去身世,想倾诉想承诺。
可他始终觉得言语轻浮毛躁,行动会胜过一切。
她笑了,说当然。
可谁知分别再也没见,那日十二星宿将传来篱笆村被火烧一事,他不顾族中反对抗议冲进悯花山下,入目的却是一片荒芜废墟。
直至如今,她穿着柳相君送她的裙子礼物、和对方合作计划,同刘春生重逢完成约定,但始终没有他的位置,就像当下他不问,她便不会开口。
刘春生先来,柳相君后到,那他算什么?
不知不觉,两三个对话中,宫墙外的雪又大了分,墨姝丝毫没有料到前几日晚令人尴尬的问题还有后话,她抖了抖堆积在纸伞上的雪。
“你会在这里等我回来吗?”
记忆中,黑发少年长发飘飘,通红的斜阳落至地平线上,橙红色的光亮裹挟全身他荡出微光,他目光坚定又执着,求得一个答案。
墨姝不得不承认箫鹤生得的好相貌,浓眉墨目,白面干净俊俏,笑起来分明是温润的气质,却因脸颊上的点痣又觉风情万种,左侧耳上挂着个墨绿色的圆珠配红色流苏垂下,很是漂亮,就连曾经在电视上见过的娱乐小生与之相比都差上几分。
凭良心讲,若是当时同生共死咒绑定的是个不思进取颓败的丑人,说不定她真得重新考虑先杀人破咒再说。
那时的她便想,小说里透明的路人甲都这么帅,男主男配还得了。
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前有方风烨火烧篱笆村,后有暗卫追杀索命。
村子将不复存在,她也不会再留于此地。
而箫鹤能下定决心离开这里就是最好的选择,墨姝赶到他跟前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她不是每天可以玩泥巴的篱笆村孤女,是小说中背负罪孽的替死公主。
真正的心情,如何能够言说?
于是她望着少年突然好遗憾,好难过,笑得又释然:“当然。”
这是墨姝第一次感谢疯人院的康复训练,让她的笑容完美无缺,足以瞒天过海,甚至骗过了自己。
宫墙下少女垂首沉默良久,公仪小河心软地一塌糊涂,语气又柔和几分,弯下腰凑近些递出东西:“抱歉姝姝,我不该问这个的,这次来皇城虽说是顺路,可实在想新年和你道声祝福,这里面有金莲和先前便想送你的礼物,回见。”
墨姝木然地低头望向对面塞来的东西,等到脚步渐远才恍惚回神,踌躇片刻跑过去,敛眸望着交错的手指,声音嗡嗡:“皇宫里孤单无聊,新年和故友重逢好开心的,回见啦。”
望着白袄少女说完扭头就走,身影没入宫门中,公仪小河兀自一笑,转身离开。
另侧,侍女接过公主递来的纸伞,无意瞥见怀中揣着的盒子,自知是那位妖皇之子送来的东西,不禁就上了心,时不时望去几眼。
见少女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个巴掌大的金色莲花和小木梳,又觉失望轻呵了声。
黄金对皇室来说又不值钱,更别提一把破木梳子,果然妖皇九子平平无奇,比起三公主的追求者那个妖族少主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谁知下刻四公主就执起梳子端详片刻,声音淡淡:“这把梳子为长生木所制,长生木长于南陵芜荑沼泽之地,千百年才生一尺,环绕灵气而生却坚硬无比难以砍断,有价无市千金难求。”
面容娇俏的少女瞥来一眼,侍女立即懊悔地垂头收嘴不语了。
更何况……
墨姝低头摩挲,这梳子还是亲手打磨而成,不知用了多少时日才能成如今这样子。
记忆飘远,回想起那时他们三人趴在麦田中围着本机关书看,刘春生指着每个材料和他们介绍着利弊,最后聊到这长生木。
“唯一完美没有弊端的制材,但能寻到的话谁舍得做机关制物啊,直接供起来得了。”
墨姝对这东西有印象,小说里曾经写过主角团曾去芜荑沼泽地采摘过,她脑子转了几个弯,敲了敲书页:“怎么说,这东西我要搞到。”
那时她和刘春生吵吵嚷嚷,箫鹤更像是个旁观者,现在才知,那三年原来谁都未曾忘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