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新不了情第1部分阅读(1/1)
《伊人新不了情》
第一章 你不知道我爱你?(1)
伟祺 初次见你是在公寓楼的过道上,我清楚地记得,那时的你穿一件蓝格子衬衣,外面套着浅灰色的毛背心,初秋的早晨,你提着一箱行李,出现在我门外,温柔地问我,“范玫是住901吗?” 那时的我一脸倦容,身上穿着皱巴巴的睡衣,头发如杂草般在头顶上怒放。“嗯”,我点点头,指了指隔壁。 你接连说了几声谢谢,才提着行李离开。 关门的一瞬间,我开始后悔,为什么没在开门前照照镜子理理自己的尊容。 然而事实无法改变,我只有接受给你的第一印象这样糟糕的事实。 这是一幢弧形公寓,站在露台上,我可以清楚地望见你打开房门,开灯,然后迫不及待地从行李箱里抽出一张cd放进cd机。然后你拉上窗帘。 露台上顿然暗了许多,只有柔柔的光透过窗帘漫散开来,还有一首悠悠的钢琴曲。这首曲子的歌唱版我曾听过,叫《新不了情》,好像是万芳的歌。 我打开笔记本上网,在收集歌词的网站上输入《新不了情》。然后我看见一大段歌词。 心若倦了 泪也干了 这份深情 难舍难了 曾经拥有 天荒地老 已不见你 暮暮与朝朝 这一份情 永远难了 愿来生还能 再度拥抱 爱一个人 如何 守到老 怎样面对一切 我不知道 回忆过去 痛苦的相思忘不了 为何你还来 拨动我心跳 爱你怎么能了 今夜的你应该明了 缘难了 情难了 这是听了让人伤感的歌,彼端的你却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播放。 第二天清晨醒来,耳边仍旧是那曲《新不了情》,哀哀地轮翻唱着。我想你是睡着了,忘记关掉cd机,否则你不会一整夜都沉寂在那种凄清的境地里。 八时半我与阮琴坐在鹊鸟快餐店靠窗的座位上。阮琴要了一份汉堡,我则是一杯巧克力冰激凌。 “听过《新不了情》吗?”我问阮琴。 “没有。”阮琴摇摇头说。 伟祺,我原以为这首歌所有的人都知道,原来知道的人不多,至少爱听流行歌曲的阮琴就不知道。也许,人与人之间就有这样微妙的缘分。好笑吗?糊涂的我错以为这是我们之间的缘分。 吃完早餐我来到京华北路的写字楼。七楼四号是我们的公司,不到四十平米的面积,里面堆满了电脑与各式各样的电脑书籍。 公司是我与方言合办的,说是合创,其实我一分钱也没投资,所有的钱都来自方言的腰包。 方言很少来公司,多半时间他都在忙他的主业——某家用电器生产公司。伊方公司只是他副业中的副业,他投资资金,我投资劳力,他长时间不来也无可厚非。 公司上了轨道,网站的主体程序已经完成,剩下的事情就是增补一些贴心实用的功能与完善页面设计。员工李原青、贺义与苏瑜都是刚从大学毕业的学生,一个负责页面,一个负责程序,一个负责审核与文字录入。都是二十出头的年龄,年轻而有干劲,前段时间起早摸黑连连加了一个月班的他们如今也不肯放松,每天天不亮就来到公司。 路过超市的时候,我买了面包与几大袋奶粉带回公司。 “伊姐,早。”一进大门就听到苏瑜清亮的叫声。 我放下奶粉,拿了杯子冲了三杯牛奶交到他们手上。“公司的事固然重要,你们也不要熬坏了身子。” “看到伊姐,我就想起我老妈。”李原青接过牛奶后感叹。 “你是说我老?” “不是,不是。”他慌了神,“我是说你瞧着亲切。” 苏瑜从食品袋里翻出面包,叫道,“原来还有早餐,伊姐,你想得可真周到,怎么知道我还没吃过早饭?” “你们呀,都是这样,倚着年轻,不把身体当回事。” 伟祺,虽然我只比他们略长几岁,但感觉上他们都是需要照顾的孩子。可是,谁又来照顾我呢? “贺义,怎么不吃面包?”三个员工中,最沉默的就是他。若不是他工作如往般出色,我倒有点怀疑他对我有什么意见。 “谢谢你,我吃过了。”他抬起头来应答一声,又继续工作。 接下来的时间我们讨论网站下一步如何运作,之后,就各自忙去。我则去几家杂志社联系征稿事宜。 其中一家杂志社就是范玫工作的地方,当然,我是去了那里才想起来。 伟祺,我想你对这家杂志社应该印象深刻,那是范玫工作的地方。而我也是,因为在那里,我第二次遇见你。 那时的你已经换了一套衣服,深灰色的西服把你包裹在深沉的忧郁中。在大门口,你匆匆走过,我对你笑了笑,你却没有注意,任凭我的笑容在风中僵硬。 这家杂志社曾从方言的公司低价购进一批空调,所以总编带着亲切的微笑接待了我。当我提到在我们网站放置征稿启事的时候,老总编很愉快地应承,说这也是宣传杂志的一种方式。我赔笑着应了一声,说是互相宣传。 临走的时候,我要了一份征稿启事的拷贝。 回到家里,洗了个热水澡躺在床上。电话铃就在此刻响起。  
第一章 你不知道我爱你?(2)
拿起电话,是方言。“媒体联系得怎么样?” “大忙人也有空关心芝麻绿豆的小事?”我毫不留情地讽刺他。 “吃过晚饭了吗?”每到此刻他都打哈哈转移话题,并且这招屡试不败。 “还没有,忙了一天,累死了。” “这样,我请你吃饭,你选地方。” “鹊鸟快餐店。” 待我换好衣服,方言已经把车停靠在大厦下面。 出门的时候,我注意到对面的窗子内没有灯光,901的房门紧闭,这个时候你还没回来。 半小时后,我与方言坐在鹊鸟快餐店的一个角落里,我依旧要了两人份的冰激凌,大口吃着。方言坐在对面,一脸笑意地看着我。 方言是个好看的男人,再加上有钱多金,是女人心中标准的钻石王老五。与他走在一起,女人的虚荣心满足得一塌糊涂。可是这样的男人谁也拴不住,为他介绍了几任女友,后来都以分手告终,弄得我里外不是人。最后一任女友临走时,寻着我哭泣大半天,说是他这样的男人能远观,与他恋爱会把自己气死。我也只得跟着痛斥方言,把一切狠话都强加于他身上,才让这位女友心理平衡。末了感叹一句,“也许不是他不好,而是我不是他停靠的港湾。” 这句抒情的话让我记忆深刻,发誓以后再不介绍女友给他。让他自己慢慢寻找他的港湾。 “小伊,你就不能吃点有营养的东西?” “干吗为了营养而委屈自己的味蕾?” “你这么瘦,小心哪天下班被风吹走了。” “那还不好,可以免费航空旅行。” 方言笑着摇摇头,表示对我无可奈何。 吃完冰激凌,再要了一份土豆泥。晚餐就这样被打发掉了。 出了鹊鸟,迎面一阵寒风袭来,我不觉颤抖着抱了抱肩臂。 “冷吗?”方言脱了外套披在我身上。带着他体温的外衣触在我外露的皮肤上,一阵久违的温暖涌上心间。 “方言,你应该是个很好的恋人。” “本来就是,只是你知觉迟钝。”他笑了笑,“上车吧,免得冻坏了你。” 车还未发动,方言的手机就此响起。隐约听见手机里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 “好,就这样,晚点儿我过来接你。”方言说完这句话就挂断手机。 “女友?” “是呀,与你一样,女性朋友。” 哦,是吗?我悻然。一直以为自己在方言心中是介于女友与朋友之间的特殊位置,原来错了,我只不过是他一大堆女性朋友之中的一个。 女人的友谊也如此自私,何况是爱情。难怪在女友的心中方言永远不可能是好情人。而我,也注定不能与你在一起。伟祺,你明白吗?女人的爱好自私,不能容忍她爱的男人心中装载的是另一个女人。 我下车要自己走回去,方言坚持开车送我回家。 “你就不怕你的女性朋友等急?” 方言笑笑,不答我话。 再次遇见你是在大厦的电梯间里,伟祺,你还记得吗?初冬的你裹在厚厚的大衣里,鼻子红红的,不停地打喷嚏。一个喷嚏表示有人怨你,两个喷嚏表示有人想你,三个喷嚏表示你感冒了。那天,你打了不止三个喷嚏,你是感冒了。 到了九楼,我看见你拿钥匙的手有些颤抖。 “需要我帮忙吗?”我问你。 你来不及答话,我已经走过去帮你把钥匙插进锁孔里,喀嚓一声,门开了,我扶着你走进去。 我好害怕你拒绝我的好意,可此时你却没有拒绝我的力气。 我喂你吃感冒药,替你脱下大衣,严严实实盖上被子。你安静地躺在床上沉沉睡去,唇有些发白,虚弱得像个孩子。 原来你根本不会照顾自己,沙发上堆满的脏衣物,cd机上零乱的碟片,厨房里乱七八糟的碗盘。 我像个女主人般清理着一切。一个小时后,碗盘规规矩矩放在碗橱里,衣物高高地被晾晒在露台上,碟片整整齐齐排在柜子里。我把那张《新不了情》的碟片放进cd机里,碟片的表面已经有些划痕,但并不妨碍它发出曼妙的音乐。 这是你的习惯,每天夜里都要听着这首曲子入眠。今天也不例外。 第二天清早,一开门又见到你。你靠在走廊的墙上,神清气爽的,仿佛没有经历昨天的病痛。 我向你露出一个清新的微笑,“你看上去已经没事了。” “那是你的功劳。”你对我笑,“谢谢你。” “不用谢,又不是什么大事。” “可是你还替我整理了房间。” “单身男人,总不会照顾自己。” 你眼底一阵黯然,忽而转瞬即逝。 我明白,这句话触得你心痛。你不是单身,你还有范玫,只是我不知道罢了,因为你把她藏在心里,很隐秘。 我们一起乘电梯下楼,一起在楼下的早餐店里吃炸酱面。吃完后,你坚持付账,说算是谢谢我。其实,你又何须谢我,早上那个温厚的笑容已是对我最大的酬谢。 走出早餐店,你向我告别,指指右边的路口,说你要走那边。我顿在那里,看你的背影慢慢远去。 我以为,你将与我同路,原来不是。我们不可能在同一条路上行走,就算是交会,也是短暂的。注定我将看着你的背影远去,无论是现在这条永安西路,还是之后的人生路。
第一章 你不知道我爱你?(3)
而那时的我,多么愿意与你同路,一同穿过车来车往的街道,享受早上的第一抹阳光。 “喂!”我突然叫出声来。 你远远地回过身,“叫我?有什么事吗?” 我只是不愿你这么快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对不起,我能借你那张《新不了情》的cd听吗?”仓促中寻到一个借口。 “下午我给你。” 一整天上班,我都心神不宁,像是初恋的少女在等一个重要的约会。 那是我们的约会吗,你只不过借一张cd给我,也许只是彼此打个照面而已。我想你从未把这当成一个约会,你的心已经塞满,无法再腾出一点空隙给我。 我的不安就连苏瑜也感觉得到。 “伊姐,你不舒服吗?” 我摇了摇头,“没事,头有些发热而已。” “你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们。”回到家,头有些阵痛,真的感冒了。我固执地以为病菌是你传给我的,舍不得吃药。 换上一件浅蓝色的羊毛衫,重新梳顺了头发,盯着对面墙上的时钟,坐在沙发上等你。 忽然,电话铃响起。是你吗?我笑自己有些神经质,你怎么可能知道我的电话号码? 拿起话筒,是方言。 “覃伊伊,恭喜你生病了!”声音有些幸灾乐祸。 “我生我的病,你高兴什么?”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把没营养的冰激凌当晚餐吃。” “仍会。”我回答得干脆而果断。 “服你了,听苏瑜说你有些发热,是不是感冒?” “嗯,头有些痛。” “那要记得吃药,睡觉被子要盖严实,对了,记得窗户要关紧,晚上风大。” “方言,你何时变得这么婆婆妈妈?” “关心人时。”说完,电话里只传来嘀嘀的声音,他已经挂断。 时钟的指针指向七时整,初冬的天,黑得特别早。我向露台望去,对面漆黑一片。你,还未回来。 头晕晕的,渐渐在沙发上坐不住,慢慢躺下去,小憩一会儿。忽然听见一阵猛烈的敲门声,打开门,不是你,是方言。你不会那么不知轻重地敲门。 “你怎么来了。” “怕你病没了。”方言把手里的一大袋感冒药摊在桌子上,“我不知道你的症状如何,也不知道你爱吃哪种药,于是买了许多种类的,你自己挑吧。” 他说得跟吃糖似的,我没好气地说,“什么样的药我都不爱吃。” “算我说错话了,你挑一种对你有效的药。” 你知道那一大堆药中,我挑的哪一种?是白加黑。昨夜喂你吃的也是这种药,我们用相同的药消灭相同的病菌。 我拿起一颗白片打算放进嘴里,方言从中拦住。 “小姐,现在已经是晚上,应该吃黑片。”他拿了一颗黑片放在我掌心。 他盯着我吞下药,逼我乖乖地躺在床上,顺手拖了一把椅子,坐在床边。 “你很闲吗?”我瞪着他。 “不闲,一会儿与gan有个约会。” “gan是谁?” “你不需要知道。” 我白了他一眼,“那你还不快点走。” “阮琴的电话是多少,我叫她来陪你。” “干吗要麻烦她。” “难道要麻烦我,或是把你一个人丢在家里?你不是老挂在嘴边说她是你闺中密友?” “电话簿上第二个号码就是她的。”药效渐渐发作,我有些想睡觉。 你可知道,我多么不愿意吃含扑尔敏的黑片就此入睡。然而,我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越来越沉。 第二天天还未亮就醒来,阮琴坐在我身边。“好些了吗?” 我答非所问,“昨天有没有人来过。” 阮琴茫然地摇了摇头,“没有,但早上开门的时候,在地上发现一张cd。” “在哪里?” 阮琴把cd给我。这是一张崭新的cd,第一首曲子便是《新不了情》,cd盒后面附了一张字条。 很晚才回家,你家的灯光已熄,怕扰你,把cd从门缝中塞进。这张cd送给你,不用还了。 章伟祺 此刻,我才知,原来你叫章伟祺。 看着字条上俊逸的字体,我神情有些茫然。既然晚了,你何不今早再给我,你可知道,我多想再看看你的笑容。你的笑是毒,让我不能自拔。 然而,你送给我一盘崭新的cd,是表示你在意我吗? 伟祺,你不会笑我傻吧?我傻傻地以为你送我一张新的cd是表示你在乎我,其实,你在乎的是那张旧cd,即便是有了划痕,它仍旧是你心里不舍的痛。 我小心地拆开cd的透明包装,递给阮琴,她替我放进cd机里。 在悠悠的钢琴曲里,阮琴问我,“他是谁?” “谁是谁?”我停住自己飘游的思绪。 阮琴指了指cd盒。 “他?他是咫尺天涯的人。” “是你爱的人吧?”阮琴洞察世事,“只有你爱他,他不知道时,你才会有咫尺天涯的感觉。” 而你,是真的不知道我爱你吗?
第二章 米白色的围巾(1)
自从那天以后,你就仿若消失,每天晚上不见你开灯关灯,再也听不见隔壁传来《新不了情》。 你消失无踪,而我只知道你叫章伟祺。 直至情人节的前一天,我才在露台上重新见着你。 “你回来了吗?” “嗯。”你笑着点点头。 我好想问你去哪儿了,更想问范玫是你什么人。然而,我只是站在那里,假装专心地浇花,看你走进房里。 第二天是情人节,我坐在公司的办公桌前,对着电脑,写祝福。要把情人节的祝福送给网站的所有用户,开心的,不开心的,有情人的,没有情人的。 李原青拿着一盒包装精美的巧克力放在我桌上,咧嘴一笑,“祝伊姐情人节快乐。”然后指指苏瑜与贺义,“我们三人送给你的。” 我笑着说了声谢谢,把巧克力放进手袋里。 三个大孩子,他们不知道情人节一个人吃巧克力,甘甜会融化成苦涩。 下午方言给我电话。 “覃伊伊,今年的情人节,你会不会哭鼻子?” 哭鼻子,好遥远的事了。那一天也是情人节,刚与陈浩远分手,一个人蹲在广场的石阶上哭。也是同一天,认识了方言。熟稔后,他每年情人节都不忘记用这件事来糗我,没心没肺。 “方言同志,按理说,今天应是你一年中最忙碌的一天,何以如此有闲。” “想问你需不需要替补情人?” “已经找到。” “谁?”他急急问。 “阮琴。” 下班后,我与阮琴坐在酒吧里。她喝啤酒,我喝柳橙汁。 已经有三年的情人节,我与她一同度过。 “如果你是灰姑娘,你的王子有了更中意的对象,你会怎么样?是退出祝福他们还是不放弃继续前进?”阮琴忽然问我。 加在一起快六十岁的人了,话题居然还离不开王子与灰姑娘。 “不放弃,继续前进。”我一点儿也不犹豫。 “若是我,我会退出,祝福。” “就像三年前那样?” “嗯,无论何时何地,对着什么样的人,我都会做这样的选择。” “也许因为你爱他不够深。” 那时的我以为,深爱一个人,断不会选择放弃。放弃一个人,只因为爱得不够深。没有想到,原来放弃,只是因为爱得太深。爱太深,才对自己没把握,要用放弃做赌注。输了,只因对方不够爱你。 “也许吧。”阮琴举起酒杯,“往事已矣,不堪回首,我们干杯。” 我喝了大大一口柳橙汁,不知什么原因,今天的柳橙汁特别酸,直想落泪。 从酒吧出来时,阮琴已经醉得不省人事。我扶着她在花坛边坐好,拿出手机打电话给方言。 电话那边是很嘈杂的背景音。 “方言!快来海岸线接我,阮琴喝醉了。”我大声喊道。 “覃伊伊,你明知今天是我一年中最忙的一天。”悠闲的声音。 “不来算了,重色轻友。”我愤愤地挂断电话。 阮琴靠在我肩膀上已然睡着,鼻翼翕动着,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她比我要高出半个头,我扶她不起,任由她在我肩膀上沉睡。一阵寒风吹来,她缩了缩身子。 “这样下去,她会感冒。”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是你,我真不敢相信,在最无助的时刻,你会出现在我面前。 那天的你穿着深黑色的大衣,脖子上绕了一条颜色略旧的灰色羊毛围巾。你与我一起把阮琴扶进计程车,我们坐后面,你坐前面。 车里开着暖暖的暖气,你侧着头,眼直直地盯着车窗外。车玻璃上是厚厚一层水雾,像被呵过气。望过去,除了街边飞速后退的模糊灯影,什么也不能见着。而你却那样执著地向外望着,宛若一尊雕像。你,是在思念一个人吗? 下车后,我们一起乘电梯到九楼,你扶着阮琴,我拿钥匙开门。 进房间的时候,门锁钩到你的围巾,轻微的一声,细细的羊毛线被拉断。你紧张地摸了摸破损的围巾,神色一阵黯然,把阮琴扶上床后,就匆匆告辞。 围巾是你心上人织给你的吧,否则你不会这么紧张。而你的心上人,是范玫吗? 翌日晨经过901室,朱色的房门紧闭。我在房门前站了一会儿,想敲门慎重道声谢,手拿了起来,悬在空中做了一个敲门的姿势,最后还是放下去,转身走进电梯。 敲门后看见你,我又能说什么,一句谢谢,还是一句对不起? 整个早上埋头于公事,拼命地工作,写新增频道的规划,然后与贺义讨论怎样才能加快网站访问速度。等所有事处理完后,已经到了午休时间。 苏瑜吃过午餐后,抽闲拿了钢针与毛线在办公室里织毛衣。 “你也会织毛衣?” “嗯,大学时跟寝室一姐妹学的。”她抬头跟我说话,手里仍旧飞快地织着,动作熟练而老到。 “能不能教我?” “你也想织毛衣?” “不,我想织一条围巾。” “织围巾很简单,下午下班后,我们去买线,然后教你,一会儿就能学会。” 我点点头,约好下午一起逛街。
第二章 米白色的围巾(2)
以前从不曾知道这座城市里有这样一条街,专卖毛织品材料。毛线、钢针、环形针,应有尽有。 特别是毛线,品种繁多,五颜六色,多看一会儿,我的眼都花了。 这方面,我是未开启的幼稚园学生。 “究竟什么颜色的毛线织围巾比较好看?”我问苏瑜。 “那要看织给谁。” “织一条男式围巾。” “给方大哥吗?”苏瑜口中的方大哥就是方言,方言说,喊方经理他觉得别扭。 “不是,等着给他织围巾的女孩能排上好几千米,只怕他脖子不够长。” 我突然想起公园里长颈鹿脖子上绕满围巾的样子,与苏瑜相对而笑。 “他多大年纪,高不高大,喜欢穿什么颜色的衣服?” 你有多大年纪,多高,你喜欢穿什么颜色的衣服?我想了想,原来我对你一无所知,却又不能说什么都不知道,只好硬着头皮估量。 “大约三十几岁,一米七五左右,喜欢穿深色的大衣。” 苏瑜从展示柜里挑出一盒米白色的毛线,“这种应该不错。” “颜色会不会太亮?” 我想起你围的那条围巾,是灰色,也许你比较喜欢暗一点的颜色。 “不算亮,这种颜色,比||乳|白还要暗一些,配在深色大衣上,既不像纯白那样招眼,也不像灰色那样被埋没。” 思量许久,我还是买了米白色的毛线,毛茸茸的几卷,贴在脸上柔软而温暖。我似乎看到织好的围巾围在你脖子上的样子,你会喜欢吗? 阮琴看见我在织围巾,一副诧异至极的模样。 “你不是说一辈子都不会织这东西吗,记得你曾说过毛线捏在手里像抓了一条毛毛虫。” 我白了她一眼,没搭话,继续笨拙地织围巾。 “织给谁的?”她弯下腰来捏了捏我织的一小段儿,“哟,还不错。” “章伟祺。” “他是谁?没听你提过。” “情人节那天在酒吧里,你喝醉了,是他扶你回家的。” 阮琴茫然地摇摇头。 “没有任何印象。” 忽然她好像想起什么,指着不断播着《新不了情》的cd机。 “是他,那个送cd的男人。”随后怪怪地笑着,“老实交代,你们是不是有什么?” “我们会有什么?那天他送你回来,围巾在门锁上挂破了,我织一条送给他,道歉加谢谢而已。” “还嘴硬。想织围巾送人就织呗,找那么多借口,骗别人还是骗自己。” 骗别人还是骗自己?其实我谁也不想骗。我多想大大方方地说,我爱你。可是,我做不到。 我的围巾还没织好,苏瑜的毛衣已经织完。羡慕不过来的事,她手比我巧,织得比我快。 “伊姐,要不要我帮你织围巾。”下班的时候,她提着一个大口袋来到我身边。 “虽然我织得慢,但还是自己织的比较有心意。况且已经织了一大半,再过两天就要你教我收尾了。” 我以为她要回家,可是她还站在那里不走。 “有什么事吗?” “嗯。”她顿了一会儿说,“你下午是不是要与方大哥一起吃饭?” “是呀,我们要谈出版社在网站上放置广告的问题。” “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帮什么?” “把这个交给他。”她把手上的那个大口袋放在我桌上,转身就走,喊也喊不回来。 口袋里是那件她今天刚完工的白色毛衣。 下午与方言吃饭,谈完公事后,我把苏瑜给我的口袋放在桌子上推向他。 “怎么还有礼物?”他美滋滋地打开口袋,“居然是手织的毛衣,覃伊伊,是你织的,看不出来。”他把毛衣拿在身上比了又比,“还真合适,穿在身上一定很温暖。” “是苏瑜织的。” 他愣在那里,叠好毛衣放回到口袋里。 “苏瑜?那小女孩儿。” “二十三岁,不是小女孩了。” 方言把口袋推回给我。 “还给她去。” “为什么不收下,她织了许久,很用心织的。” “我不能要。” “她会很失望。” “心存希望后会更失望。” “什么意思。” “覃伊伊,你真是个笨女人。一个女孩肯费这么大的心思为一个男人织毛衣,那表示什么?而我,给不了她想要的,只能拒绝。” “那她颜面何存。” “长痛不如短痛,这种事,果断一些好。” “真想不到你这人还不算滥情。” “我这人本就多情而不滥情,又发现我一大优点了吧。” “给你颜色你就开染房。”我笑着数落他。 然而却又在心里暗暗担心,要怎样告诉苏瑜,她才不至于伤心。 伟祺,你知道要怎样回绝对方才会让她不那么痛吗?我想你不会知道,因为我的心曾经好痛好痛。 我把毛衣还给苏瑜时,苏瑜的脸色没多大变化。 “我早就做了最坏的打算,也猜到了结果。”她缓缓接过口袋,低声说,“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他把你当妹妹,不愿意伤害你。”
第二章 米白色的围巾(3)
“我明白。” 回到家里,望着沙发上快要织好的围巾。我的围巾,会不会像苏瑜的毛衣一样,倾注了心血,却没人肯穿戴。 那天晚上,我没有织围巾,搬了一把椅子在露台上百~万\小!说。 对面仍旧放着那首《新不了情》,透过薄薄的窗帘,我看见你靠在沙发上。 你在想什么呢? 夜凉如水,连同我整个的心。我只愿这寒风把我吹清醒些,更清醒些。
第三章 王子变青蛙 聪明人变傻瓜(1)
网站的发展比我们预计的要好。运作未至一年,已经有杂志社纷纷找上门来要求我们替他们设计征稿平台。 第一笔合约签订后,我们决定晚上在蓝色海岸庆祝。 方言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兴奋,离下班时间尚早,电话就迫不及待地拨过来。 “覃伊伊,我在公司楼下,你现在下来,陪我上街买些东西。” “这怎么行,我已经约好他们三个,下班一同去蓝色海岸。” “他们是大人,又不会迷路,快下来。” 说完,电话那边就挂断了。他总是这样,未等到答案就挂断电话,让人拒绝也不是,只有顺他意去做。 嘱咐好苏瑜等人,我就提着挎包匆匆下楼。大厦停车场内,方言斜倚在车前等我。 “你怎么总是没礼貌,话还没说完,就挂电话。” 他似笑非笑。“等你把话说完,天都黑了。” “买什么东西?”我懒得与他争论。 “给公司同事买礼物,今天的成功,有他们的辛劳。” 我开门坐在前座上。 “我怎么没想到?难得你这么有心。” “因为你笨。” 我打量身旁坐着的方言,连开车都面含笑容,平日里难得见他这样发自内心地开心。 “你的电器公司经历的成功也不少,可从未见你像今天这样开心。按理说,今天最开心的应该是我,你只出了钱,而我,用了百分之百的努力。” “我当然应该开心,电器公司的成功,是意料中的事,而伊方公司交给你打理,我从未抱成功的希望,如今能做成这样,是意外之喜,当然格外开心。” 白痴也听得出来,他这是损我。着实因为太开心,我只是哼了一下,不去理他。 庆功会只有五个人,却也热热闹闹在蓝色海岸展开。 我们一起喝酒一起唱歌一起疯,鲜有的忘我与疯狂。 方言举着酒杯,站起身来。 “伊方于我,像是一个幸福的小家。平日在电器公司,我要不苟言笑地开会、谈生意、规划发展方向。而在这里,与你们在一起,我却可以很放松。你们,就像我的弟弟妹妹一样。”他说最后一句的时候,颇含深意地看了苏瑜一眼。 接下来就是干杯,我看着苏瑜双目含泪,一口气喝完杯中的酒。 她就坐在我的右侧,我拍了拍她的肩,她抿抿嘴,向我点了点头。这一刹的精神交流,只有我们知道。她是下决心要放下这段感情了。 而我,却只有力气安慰别人,轮到自己,即便再断然地下定决心,也无法忘掉。 庆功会结束后,我坚持不要方言送。 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远远地可以望到我所居住的那栋大厦。渐渐走近,看见901室透出温暖的灯光。每次下班回家,我都好希望看见你的房间里有光亮。那表示,你还没有离开。虽然我不能走近你,无法与你言语,但是能感受到你生活在我周围,能夜夜望着你窗帘后的身影入梦,也是幸福的。 多么卑微的幸福! 天气渐渐暖和起来,周末的一天,我忙着把冬装装进皮箱里,换春装出来挂进衣橱。 打开衣橱,在最底层,又看见了那条只差收边的围巾。米白色的围巾,柔柔地躺在那里。 也许是窗外嫩绿色的草地,让我看见春的希望。我拿出围巾,靠在沙发上,打算把它织完。然而拿起钢针与毛线,我却无从下手,我不会收边。想打电话给苏瑜,又怕勾起她伤心的回忆。一个人愣在沙发上,握着温暖的毛线,无由地就落泪了。 注定我不能织好这条围巾给你吗?如果是上天注定的,再努力也没用了。 一个人有些落寞,把线与钢针还有未织完的围巾重又收好放进衣橱里。 对面房没有播放《新不了情》,你大概出去了。 若是有缘,也许在街上能遇见你。 我草草装扮了一下,慌慌张张地就出门。走出大厦才发现,根本是漫无目的,心里忽然好失落。 街边的橱窗里,清清楚楚地印着我的影子,一个孤独落寞的女人。 我恨自己总是礘徨徘徊。为什么我就不能勇敢一点,大方地敲开你的门,告诉你,我爱你。或是洒脱一点,拿剪刀把围巾剪断,同着这理不清的情愫。 我,什么都不能做,只有孤独地站在那里。 公司渐渐发展起来,自那次庆功会后,又陆陆续续招进一批新的员工。苏瑜、贺义与李原青荣升为主管级人物,手下也有了虾兵蟹将,各自分管不同的事务。 由于我们的征稿平台创意与策划都很成功,这样的单子越来越多。渐渐地,我一个人忙不过来与主编、社长们打交道,于是分派些工作给苏瑜。 “伊姐,今天下午就去见《o》的主编?我这身衣服怎么行呢。” 今天的她很随便地穿着一套牛仔衣裤,若是去郊外踏青,确是不错的打扮,去见客户,就礼数不周了。要她回去换,似乎又不可能,她家住得较远,来回约摸要三个小时。 “中午下班后到我家去,我们身材差不多,衣橱里一定有套装适合你。” 中午,苏瑜跟着我回家,我指了指衣橱,要她自己随便挑。 她在我的衣橱里左挑右选,依旧拿不定主意。
第三章 王子变青蛙 聪明人变傻瓜(2)
“你说我是穿苹果绿的这套好还是灰色的这套?” “灰色的吧。”我建议,“你年纪较轻,穿灰色显得老成,能压住阵脚。” 苏瑜听了我的话,挑出灰色的套装穿在身上,的确显得大方得体。 在关上衣橱的时候,她似乎发现什么,蹲下身去,从衣橱底部拿出一团东西,那是我未织完的围巾。 “伊姐,都快夏天了,你的围巾还未织完?” 是呀,似乎能嗅到夏的气息了,而我依旧停留在原地,只能远远地望着你。 “嗯,不会收边。”我有些怅然。 “怎么不问我呢?”她拿着围巾在沙发上坐下,“我教你,收边好容易的,也很快。” 我本是不打算完成这条围巾,我怕织完后忍不住送给你,但苏瑜这样的盛情,我又如何能拒绝?约摸十分钟的光景。边儿收好,一条温暖的围巾就完工了。 然而夏初的温暖,似乎变成累赘,让人透不过气来。 苏瑜的表现很让人满意,初时的怯懦渐渐褪去,现在俨然是拓展业务的好助手,能独当一面,助我减去许多压力。 方言告诉我“你是管理层,不可能凡事亲历亲为,早就应该知人善用,否则会累死自己。” “为何不早说。” “不亲自体会一次,不会明白。这叫成长的代价。” 下午约阮琴一起吃饭,仍旧是鹊鸟快餐店,仍旧是靠窗的那排座位。 ?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