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外传第20部分阅读(1/2)
王妈在未进入程家当仆人的时候,是姓“王”的。虽然进入程家之后要改姓“程”,但人人都叫她作“王妈”。
王妈生性慈祥和霭、心地善良,除了当年程夫人去世时曾嘱咐她照顾若梦,她也不忍看着这孤女受尽欺凌,很多时都会到马槽陪伴她、安慰她。
有好几次若梦受了风寒,染上大病,若不是王妈不辞劳苦,熬着刺骨寒风为她煎药及悉心照料,恐怕她早已一命呜呼了。
因此,对若梦来说,王妈实是她世上唯一的亲人。
就是王妈,为若梦噩梦般的生命,点燃了少许温暖之火。
这噩梦一直缠绕了若梦十七年,就在她十七岁的那一年,她的梦开始起了变化。
她在程家的噩梦终于结束了;然而,却是另一场噩梦的开始……
这一天,晨光初露,若梦悠悠地转醒。
终于又熬过一夜了,睡马槽的滋味确实不好受,冬天时要抵受冷风的吹袭;刮风下雨的日子更被风雨吹打得彻夜难眠。
然而,经过了十多年的岁月,若梦对于这种生活早已习惯了。
马槽的一角放了一桶水,若梦径自朝那方向而去,用桶内的水泼向脸儿。
她的脸蛋儿的轮廓极美,可惜满是污泥尘垢,再加上一身褴槛褛的衣衫,与蓬松凌乱的发丝,骤眼看去就像街边的叫化子一般。
她也不刻意去整理头发和衣衫,挑起桶子,便在马槽对开的井打水。
这就是她每天的工作。
每天一早,她便要洗刷好马槽中的十匹马,以备程家中人使用。待他们用完之后,她又要再清洗马儿一次。到了晚上,她还要倒去府中所有粪便及清洗用来盛载粪便的木桶。
在程家中,马儿的地位比她尊贵不知多少倍。
花了整个早上的时间,若梦方才替马儿洗刷干净。
要洗净十匹马儿,可不是简单的工作。
快近正午了,若梦还没有吃过任何东西,看来今天婢仆们的胃口很好,并没吃剩甚么给她。
此时走廊之上有两名衣着整齐的侍女走过,朝满脸满身污泥的若梦打量了一眼,异常不屑地别过头,自顾自的在私语几句,肆无忌惮地大笑着扬长而去,笑声满是轻蔑。
这种情况,若梦已是司空见惯,没有甚么特别感觉。
她刚转身,走廊又传来一阵脚步声,而且还有一把年老妇人的声音在叫嚷着“若梦……”
若梦认得这声音,那是她每天最渴望听到的声音,因为,这是……
王妈的声音。
王妈年逾五十,矮个子,身形微胖,头发中夹杂了不少灰白发丝,一脸慈祥和霭,使人一看上去便觉得她是一位心地善良的人。
王妈拿着一个小袋,脸上挂着亲切的微笑,来到若梦身前。
若梦见着王妈,一直木然的脸上展露出稀有的笑容。
若梦的笑容本来极美,只可惜她的脸实在太污秽了,污泥把她甜美的笑容彻底地遮蔽着。
“若梦……”
脚步未停,王妈已亲切地唤着若梦。
“看你满头大汗,工作辛苦吗?”
若梦答道“没甚么,都是平日的工作罢了,只是今天仍没有东西下肚,有点饿而已。”
若梦毫不在意地说出来,也许这样子捱着肚饿工作,亦是惯常的生活。
王妈一边从袋子着掏出一些东西,一边说道“唉!可怜的孩子!我从厨房里拿了三个馒头给你,快点吃吧!”
热烘烘的馒头递到若梦面前,在她眼中,这个平凡的馒头比珍馐佳肴还要宝贵,因为它内里包着的,是王妈的心意。
若梦刚接过馒头和袋子,王妈已道“好了,你慢慢吃吧!老爷今晚要在府上设宴款待贵宾,人人也忙得不可开交,我也有很多工作要干,晚点再来看你吧!”
王妈在若梦头上轻摸了几下,便身返回大厅。
虽然这仅是一些寻常的小动作,但在若梦眼中,就好象母亲对她的呵护。
若梦躲在马槽一角,慢慢品尝她的馒头。
如没有王妈,若梦今天准要捱饿了。
不消一刻,若梦已吃了两馒头。余下的一个,她随意放在地上,准备留在晚上吃。
看来今天程府上下各人都为晚上的宴席而忙,竟没有人来用马,若梦的工作也暂时到此为止。
她百无了赖地抱膝坐在地上——那里铺着一些旧被褥,准是若梦的床了。
不知不觉间,若梦昏昏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梦中的世界十分黑暗,而且十分冷冰,若梦孤身一人在其中,本应十分惊惶和不知所措的。
但她没有。
她出奇地冷静,仿如若无其事般。
那只因为,这样的梦境,十七年来几乎每晚也出现,她早已司空见惯。
然而,这一次却有点不同,故令梦中的若梦有点意外。
那是一点光。
若梦的梦,首次出现的光。
那光在开始时只如一点微弱的烛光,后来却变得越来越强。
但若梦却并不感到它刺眼,反而觉得它给予她无比温暖。
瞿地,从和煦的光芒中,徐徐步出一条人影。
那条人影步至若梦身前数丈之际,便蓦然止步。
由于那人背着光芒而站,使若梦无法看清其容脸。但从其魁梧雄伟的身型,可估计他是个男子。
只见那男子一言不发,却向若梦缓缓伸出手,像在示意她过去。
虽然若梦生平从未见过一个这样的男子,但不知怎的,她感到他无比亲切。若梦脑海一片空白,却像着了魔一般,不由自主地向他走近。
她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像是只要接触着他,这生便要跟着他走。
她不但没有丝毫抗拒的感觉,反而觉得很平静、很安然。
就在她的手快要触及那男子的手之际,她梦中的空间瞿地传来了一阵强烈的震荡。
她的梦境更倏地消失。
若梦蓦然惊醒,看见身边竟站了一个男子。
但这男子却与她梦中所见的男子的身型有很大差别。
站在她身边的人,个子矮小,身材肥胖,一身黑色素服。
她认得这人是程府的其中一名家丁阿松。
阿松在她身上使力地踢了两脚,呼喝着道“嘿!岂有此理,竟敢在这里躲懒?”
若梦心知有工作要干,也不敢再躺在地上,随即站起来。
她看见马槽外还站了三名家丁及四匹马。
阿松又道“这四匹马是贵宾们骑来的。你好好洗擦干净,否则有你好看,听见了没有?”
若梦点了点头,阿松也就没理会她,转身与其余三名家丁步去,口中仍呢喃道“哼!这家伙一无事处,又周身泥污,街头的老叫化比她还顺眼,真不明老爷为何要留她在府中。”
类似的冷嘲热讽,若梦何止听过千万句?她不以为然地牵了那四匹马儿进马槽。
程府的马槽很大,虽然本身已饲养了十匹马,如今再来四匹也容纳得下。若梦轻抚其中一匹马儿,对它说道“马儿啊马儿,不用怕,我现在就来替你洗个白白净净。”
那匹马像听懂若梦的说话,很有灵性地嘶叫了一声。
若梦看了看天色,原来已是黄昏时份,于是赶紧到井中打水,免得入黑后天气转凉,冷着了马儿。
用了近一个时辰,若梦才替马儿洗擦干净,但天色已黑齐了。
后园并没有下人走过,看来都进了大厅招呼贵宾啊!
这许多年来,也很少听说有甚么贵宾来程府,而要如此款待的,究竟今天来的是甚么人?
好奇心驱使下,若梦竟偷偷地穿过后园,朝看大厅而去。
若梦从大厅侧面的窗隙中,偷看厅内的情景。
只见程家一众弟子分开两边,整齐地排列着。在众弟子之后,是家丁和侍婢,也是排列得井井有条,像在迎接着即将进来的贵宾。
在大厅尽头,居中昂然坐着的,是一名中年汉子。
那中年汉子,浓眉鹰目,面容不愁而威,身形壮健,肌肉结实,身穿华丽服饰。
他,赫然便是若梦父母的师父,亦即程家的家主——程绝!
程绝需已五十多岁,但其外表却只有四十多,而且双目精光四射,神采飞扬,真不愧是一代宗师。
在程绝身旁,站了两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其中一个中等身材,另一个则略肥及稍为矮小一点。二人相貌有点相像,虽是五官端正,但相貌平庸,看来都是资质平庸之辈。
他们,便是程绝的两名宝贝儿子——程大宝和程小宝。
二人好象等得有点不耐烦,在窃窃私语,大宝附咀在小宝耳畔,用极轻微的声音道“哼!那个甚么傲剑山庄少主,竟要我们在此迎接他,好大的架子啊!”
小宝也和应道“对啊!我看也只是些浪得虚名之辈罢了,真不明爹何以如此重视?”
二人的说话本已极细声和小心,但也逃不过修为精湛的程绝的耳朵。
程绝听见二人在说着这些话,顿时虎目一瞪,兄弟二人同时打了个寒震,也不敢再说下去,连忙把头垂得低低的。
就在这时,两名家丁恭敬地领着四人步进大厅。
四人中为首一人乃是一名二十来岁的青年。但见这名青年相貌堂堂,面如冠玉,气度不凡,温文尔雅,且衣冠楚楚,一看便知是名门子弟。
尾随着他的三人,也是二十多岁的青年,比他略为年长。
那三人一身武装,腰缠佩剑,只缺少了为首的青年那股高雅的气度。
若梦久囿于后园马槽等地,几曾见过如此人物,不由好奇得定定看着那青年。
程绝一见四人进来,竟立刻起座趋前相迎。
青年见状,甚为有礼地抱拳行礼道“程伯伯。”
程绝鲜有地展露笑容,同道“飞云侄儿,可等得老夫苦了。要你老远从东淮的傲剑山庄来,我着实有点过意不去啊!”
这个青年,正是江湖中甚有名头的傲剑山庄少庄主傲飞云,这次前来程家,原来是因为程家和傲剑山庄有意结为盟派,共同发展。而且两家武功各有所长,当然希望能取长补短,另创一套更强绝学。
傲飞云有礼地回道“程伯伯千万别这么说。我们傲剑山庄与程家结盟,我爹好应该亲身前来拜会。但爹爹与大哥正闭关练功,二哥又要打理山庄的事务,故派我前来,万望程伯伯切勿见怪才是。”
程绝道“怎会?怎会?过几天我与你一同到山庄,跟你爹商议结盟之事,到时又可与你爹痛饮百杯了!”
程绝回身向着程大宝及程小宝道“你们还不过来跟飞云师兄行礼?”
二人虽不大愿意,但怎敢逆程绝之意?唯有如言上前向傲飞云行礼。
程绝也道。
“飞云贤侄,他们便是犬儿大宝和小宝。结盟之后,你们便是师兄弟了,也请贤侄对他们多多指点。”
傲飞云急忙道“侄儿岂敢?还望两位师兄多多指教。”
接着也介绍道“我身后的三位都是侄儿的师弟,特跟侄儿前来拜会程伯伯。”
三人齐声道“晚辈”傲剑三雄“,向程掌门问好。”
程绝也道“原来是鼎鼎大名的”傲剑三雄“,有礼!”
一轮客套话及介绍之后,程绝道“好了!客套话也该到此为止了!我已吩咐下人预备好宴席,为各位洗尘。来!一起进内堂用膳吧!”
若梦见众人离开大厅进入内堂,生怕给人发现,于是也悄悄地返回马槽。
当各人在享用那些佳肴美食之际,若梦也在吃她的晚餐。
然而,她的晚餐,却只有那已变冷变硬的馒头。
第二章 义本无言
月明星稀,凉风轻送。
皓月就如一轮明镜,发放出柔和的光芒,洒遍大地每一角。
无垠穹苍之上,繁星点点,星罗棋布,也在争研竞丽,闪烁不停。
轻柔的凉风,静静地吹拂,使河面呈现一涡涡的涟漪,如美人粉靥上的梨涡,美得叫人心醉。
河边的杨柳,也不甘示弱,在摆个不停。
若说河面的涟漪是美人脸上的梨涡,那么岸上的杨柳必定是美人的纤腰,每一下摆动,都是那么柔软而有节奏。
拥有如此优美景色的地方,原来是程府半里外的一条小河。
程府位处一块平原之上,拥有之地达方圆五里之广,而这条小河附近一带,也是属于程府的范围。由于外人不能进来,故此这里的环境仍能保持天然的优美,如仙境般不沾半点尘俗之气。
虽然这里的景色已是极美,但如今却给比了下去。
皎洁的皓月,闪烁的繁星,清澈的河水,还有随风摇曳的杨柳,都不及“她”美。
“她”,是谁?
“她”,原来是正在河中沐浴的女子。
但见这女子有着一缕柔长的秀发,散落在她白璧无瑕的背上。
她的肌肤,白得如天上的飘雪,又如凝脂般柔软光滑。
完美的胴体,那玲珑浮凸的曲线,就似是经过细意琱琢般毫无瑕玼水珠从她的肩上缓缓滑下,落到背上,再去到腰枝,就似在细味着她的胴体。
温柔的小手,每一下动作,都是那么优美动人。
她缓缓别过脸来。
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如弯月般的蛾眉,高挺纤巧的鼻子,还有如樱桃般鲜红欲滴的双唇,衬在略带忧郁的脸庞上,别有一份楚楚可怜之美。
啊!她的样貌,与一个人很相像。
一个没有姓的人。
不!何止相像,她根本就是她。
是——若梦!
原来若梦脱去那些破烂旧衣,洗掉身上脸上那些污泥,整理凌乱的秀发后,竟是美得如天仙一般,与平日的她判若两人。
其实,她平日亦只是故意把自已装扮得污秽丑陋,免得招人妒忌,加添自已的烦恼。
身为下人,外表太过出众也是一种负累。
现在已是子时,程家的人已悉数就寝。若梦刚完成她最后一份工作——清理府内的粪便——后,便独自来到这河清洁一番。
她每个月总有一两天会到这河沐浴,来洗清身上的污垢,与及心中的郁闷。
只有在这一刻,若梦方感觉到有着属于自已的天与地,属于自已的生命。
可惜,上天似乎刻意去破坏这时刻。
在摆个不停的杨柳树后,隐约有条人影在偷窥。
这条人影,赫然是程府的贵宾,傲剑山庄的——傲飞云。
其实傲飞云亦不是故意偷窥,只是在陌生地方睡不惯,起来四处走走,无意中来到这条河边,看到这一幕情景而已。
傲飞云出身名门,自小受着礼教,也知如此偷看女儿家出浴是极不礼貌的行为。
但若梦实在太美了,他就似着了魔一般,甚么礼义廉耻,也都拋诸脑后。
本来就算傲发云无意中偷看到若梦出浴的情景,也不至于破坏这美丽的一刻。
真正破坏这一刻的人,现在正一步一步走近这里。
离河边于五、六丈的地方,又有两人向着河边走过来。
这两人都是二十来岁的青年,衣着华丽,却原来是程大宝和程小宝。
想不到程大宝与程小宝也是无法入睡,无意中来到这河边。
二人从远处看见有人在河中沐浴,竟不动声色地慢慢走近。
二人看见若梦的绝世美貌,不禁都看得呆了,小宝轻声地问道“大哥,我们府中何时来了这美女?”
大宝答道“不知道,可能是附近的村女偷偷地跑来吧!”
小宝随即说道“既然不是我家中人,不若……”
二人对换了一个眼色,神色猥狈,然后一齐跑到河边,大声喝道“大胆,竟敢偷进来我程家的地方,信不信我抓你去见官?”
若梦一见二人突然出现,登时吓得花容失色,急用手挡着身体,钻进水中躲避。
平日若梦只会留在后园马槽等地,二人已很少见到她,甚至连她的样貌也不会记得,何况如今的若梦又怎能与平日的若梦相比?他们竟真的认不出眼前这位如仙女下凡的少女,便是他们家中最下贱的仆人。
大宝脸露滛笑,意态张狂地说“不想我们抓你见官也可以,只要你上岸来向我们求情,我们或许会放你走。”
上岸?若梦现在身无寸缕,怎能上岸,她只急得差点要哭出来。
二人见若梦没有答话,小宝又道“哼!叫你上来却不上来,那我只好亲自来抓你了。”
说罢转身欲进河中。
若梦大惊,却又无路可逃。
但,场中还有第四个人。
他是傲飞云。
傲飞云看见一切,本亦不想现身,但看到小宝欲动手,情急之下只好迫不得已出来阻止。
他一纵身,闪电般拦在小宝身前,道“程兄,看来这位姑娘也是无意来到这里的,请别为难他吧!”
二人见傲飞云飞然出现,都同时愕然。但定下神来,大宝即道“我道是谁敢阻我两兄弟的好事,原来竟是傲飞云师兄。想不到傲兄相貌堂堂,原来也是好色之徒。那我们就一起抓这美人上来,共同欣赏也好啊!哈哈!”
给大宝这么一说,傲飞云登时面红耳赤,慌忙解释道“两位程兄请勿误会,在下只是睡不着到处走走,刚巧经过这里而已,并不是有心看这姑娘……”
小宝有点不耐烦地道“我才不管你有心或是无意,总之你别再阻着我干好事。”
说罢又再动身欲上前。
傲飞云急举掌挡着,说道“程兄身为武林名家子弟,如此欺负一个弱质女流,未免有点过份,还是放过她吧!”
傲飞云硬是阻着,小宝气上心头,忿然道“哼!我早已瞧你这家伙不顺眼,就看你傲剑山庄的武功和我程象的武功谁个了得?”
傲飞云急道“程兄……”
话未出口,程小宝已举掌攻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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